刘洋哭了,他再次像个软弱的孩子一样对我哭了。
刘洋说:“我绝不容许孔监理糟蹋我心爱的女人,我绝不容许他碰小玉一指头,他不爱小玉,他只是看着小玉美丽,他只想占有小玉。他三番五次来找我,我只能让他人死了,他死了就不能去糟蹋我的女人了。”
我被刘洋的喊叫惊得目瞪口呆,我想不到,在刘洋心里,一个心爱的女人比他的上千万块钱还重要,比他的命还重要。我更想不到,在孔监理心里,可以不要上千万块钱,却不能不要一个女人。刘洋想要的是这个叫小玉的美丽,孔监理也想要的是小玉的美丽,可是,这两个男人对小玉的美丽,一个是远远地呵护,另一个是靠近地破坏。我明白了,刘洋不能接受的是,让他心爱的女人受到伤害。我想我也不会,虽然我不知道我心爱的女人是什么样子,但是我不会让我心爱的女人因为我而受到伤害,刘洋说得没错,花儿一旦离开枝头,它就不会再美丽了。
刘洋哭了一会儿,怔怔地盯着地面。他的眼神慢慢变得坚硬起来,我听到他说:“我要让他死,我只能让他死了。”
刘洋说着抬起脸,指着工地上那些正在忙碌的民工们说:“你去告诉他们,谁帮我杀了孔监理,我给他八万块钱。”
我抬头朝门外看,没有风,阳光落在工地上,白得刺眼。
关于刘洋要出八万块钱让别人杀死孔监理的消息,早在我和我爹来工地之前,工地上的民工就已经知道了。可是没有谁会因为这八万块钱去杀死孔监理。那些民工们都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他们多次见过孔监理来工地刁难刘洋,几次因为孔监理手里的权力,工地的施工被迫停止,急得刘洋坐立不安。
孔监理上一次来工地的时候,遇见了刘洋所说的玉儿,民工们不知道玉儿是什么时候来到工地,他们只是在早上开门去工地的时候,看见那个叫玉儿的女孩坐在办公室里,安静得像面对阳光的花儿,她的出现一下子把那些民工们的眼睛照亮了,好像整个阴霾的工地因为这个玉儿的出现,一下子变得亮堂起来。那时候,所有的民工都知道,这个玉儿不是刘洋的老婆,但却是刘洋心爱的女人。这些民工以男人的眼光看懂了刘洋对待玉儿的眼神,他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刘洋毫不避讳地对民工们说,哥们,你们别笑话我,玉儿不是我老婆,但是我喜欢她,你们知道什么叫真正喜欢一个女人吗?真正的喜欢就是因为她开心,你也开心,因为她活得快乐,你也活得快乐。
那些被刘洋称作哥们的民工们被刘洋这番有些饶舌的话逗得嘿嘿大笑起来,他们也因为刘洋的快乐也跟着快乐起来,是的,没错,快乐就是相互传递,相互分享,这样的快乐才是真正的意义所在。
这些民工多年来跟着刘洋闯荡,他们都清楚,刘洋爱这个女孩子,胜过爱他的命。
那天上午,当我被刘洋命令着去告诉民工们这个消息时,那些正在忙碌的民工们没有谁理会我,他们还是各自忙着手里的活,沉默得像一群正在埋头吃草的羊。
我只是注意到我爹听到这个消息时,他的身子趔趄了一下,差点把手里的钢筋丢在地上。
我回到办公室里,对刘洋说,没有哪个民工愿意因为八万块钱杀掉孔监理。刘洋没吭声,他坐在沙发上发呆。我站在刘洋身旁,不知道该怎么劝刘洋。我和刘洋正在发愣时,刘洋的手机响了。刘洋接通了手机,他像是要故意让我听见他和对方的通话。他打开了手机的免提,我听到了孔监理的声音。孔监理的声音低沉,像是来自地下的深层。
“刘洋,你也清楚,我为你承担了多大的风险,弄不好这事我就要丢掉工作,甚至会丢掉我的脑袋。你说你忘不了我对你的恩情,可是你怎么报答我呢?你连一个女人都不肯送给我,我怎么能相信你的鬼话呢?”
刘洋没吱声,我知道刘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孔监理继续说:“告诉你吧,我就是想要你最心爱的东西,你不是说对我忠心不贰吗?那你就把这个女人送给我,我才能看到你对我忠心的行动。”
刘洋的嘴唇哆嗦着,他说不出一句话来,手机里孔监理的声音继续逼迫刘洋。孔监理说:刘洋,你这个傻逼,那个玉儿又不是你老婆,她的身子闲着也是闲着。谁用不是用呢?你那么心疼她干嘛?你不让我用,以后别人也会用她的,你这个傻逼啊?你有什么能力改变既定的事实啊?”
刘洋说:“我求你了,你别伤害她,如果你真喜欢玉儿,你就别这样伤害她。我求你了孔监理,我求你了,你要是真喜欢玉儿,你就放过她吧。”
刘洋的哀求激怒了孔监理。
孔监理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你他妈简直就是天下第一大傻逼!你这是侮辱我的智商,我不会放过你。”
刘洋瘫坐在沙发上,他把手机扔在地上,恶狠狠地跺了几脚,他绕着办公室转圈,他大踏着步子,朝办公桌踢了几脚,忽然奔到我面前,指着门外工地上的民工说:“你去告诉他们,鼓足劲头干,我不怯孔监理这个王八蛋的威胁!”
我刚跑出去,想要通知民工继续施工,刘洋却又窜出门来喊我:“让他们停工吧,胳膊拧不过大腿,停工吧。”
等我随刘洋进了办公室,看着刘洋又绕着办公室转圈,他转了一会,又逼到我面前,对我说:
“让他们继续干,没什么大不了的,天塌下来还有地托着呢。”
我像个陀螺一样被刘洋指挥着,在办公室与工地之间的路上来回跑。我跑累了,蹲在办公室门口大口喘气。刘洋跟过来,也跟我一样蹲在门口,他靠着我,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他不说话,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们盯着门外的天空,像一对落难的兄弟。傍晚时分,刘洋拉我钻进了他的车子,他让我随他去城里,他把车子开得飞快,车子拐过一个十字路口时,刘洋的手机响了,他把车子停在路旁,对着手机接连喂了几声,老大一会儿,话筒里才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
刘洋说:“玉儿,你在哪里,告诉我,我现在正去城里的路上,我想马上见到你。”
话筒里的玉儿说:“刚才那个孔监理给我打电话了,他说在宾馆开好了房间,让我去见他。”
刘洋冲着手机叫起来:“不行,玉儿,你不能去,我求你了,你不能去见他。”
玉儿说:“他说我要是不去见他,你的工程就要被停工,以后工程质量验收也不会合格,他说他会让你因为这件事倾家荡产。”
刘洋说:“你不能去,我求你了,你不要管我的事,我自己能处理好这件事。玉儿,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我上次不该带你一起和那个王八蛋吃饭,我不知道他居然会打你的主意。”
玉儿说:“你别这么说,是我害了你,我不知道会因为我给你带来这么多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