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王银女算得上十里八村模样标致的好姑娘,苦命,爹娘死得早,在姨家长大。姨家虽待她好,可比起爹娘,总归是差了一层。所以自小吃得下苦,咽得下委屈,凡事都讲个退让。再加上天生的性格开朗,一个冷脸、一句斥骂、有意的羞辱、恶意的调笑在别人是不能忍受的,她都吞下去,化解掉了。十九岁,到了出嫁的年龄,托人来提亲的人很多。都觉得这样的女人又能干,又能忍,加上模样好,手脚爽利,是最理想的持家媳妇。事情都是姨给做主,挑来挑去,找了个手艺人,竟然是走村串乡耍皮影的。
耍皮影的男人比她大了五六岁,脸儿比庄稼人白净多了,戴顶呢子礼帽,穿着半截大氅,脖子上系一条艳红的绸子,更显眼的是镶了一颗金牙,张口一笑,金光闪闪。男人的爹也是干这营生的,爷俩一年四季背着一箱子影人子在外边闯荡。到王银女嫁过去的时候,公爹老了,男人找了个年轻的帮手还是在外面卖艺。刚定亲时,王银女见了这男人,觉得很新奇,总归不是在田里死做的庄稼人,一双手伸出来,比握锄头的手细腻白净。且眉里眼里都是笑,就是开口说话有点女儿气,这也难怪,给戏里的女角配音,不捏着嗓子怎行?
亲事很快定下来,男方送来了彩礼,姨摩挲着彩礼中的那匹花洋布说:“银女,你说姨亏待你不?你看这花洋布多好,好像做戏装的。”见王银女不做声,又道:“干吗沉着脸儿,你还不乐意咋的?”
王银女赶忙笑了,说:“谁说不乐意了,就是离开姨,有点舍不得嘛!”
姨在炕上铺排着那匹花布,说:“别说舍不得,女人早晚得嫁人。看你出息得花儿朵的,出来进去,那些男人拿斜眼儿溜你,姨可担心了!如今找了人家,姨也算省了一根肠子!他就是耍影人子的,也算一门手艺,说南朝,唱北国的,总比那满脑袋高粱花子的土包子强!你说是不?”
王银女回答道:“姨说的是,我听姨的。”
姨说:“这就对了,银女,打过门儿起,你再不用山啦坡啦地出死力了。在家一坐,男人就把钱给挣回来了,有福啊银女!”
王银女迟疑道:“姨,俺看那男人有点儿邪性呢!”
姨扬起眉毛:“咋个邪性啦?”
王银女红了脸,道:“一个男人,怎么脖子上系片红绸子呢?”
姨一拍巴掌,叫道:“这算什么邪性,这是他有花儿心哪!瞧好吧银女,他不疼你才怪呢!”
很快那边办了酒席,王银女就嫁过去了。洞房夜,耍皮影的男人说,我给你演段戏,看我的本事如何。说罢,就把那皮影家什铺排开,用洞房里的两根红蜡烛和帐幔耍起皮影来。
王银女穿着新娘子的水红袄坐在炕上看了半夜皮影,男人隐在帐幔后女声女气地唱戏文。王银女是第一次看皮影,开头还觉得挺新奇,后来心思缭乱,看不下去了,觉得眼前的情景恍如一场怪梦。
好歹唱完了戏,男人把东西收拾到一个板箱里,问:“好不好?”王银女说:“好。”男人道:“可惜我那搭档不在,他的弦子拉得好,要是配上弦子,那就更好了。”
王银女不做声。这一夜,两个人分头睡了,男人没有什么行为。第二夜,男人还要演戏,王银女说:“我不要看了。”男人说:“不看也罢,不配弦子也没意思。”说罢,把礼帽摘了,在一边脱衣服。王银女以为他会过来亲热,遂也把红袄脱了,把裤子退去,故意将两条白腿露在红花被边上。
男人过来,从后边抱住她,说:“你先睡吧,我这两天不太舒服。”王银女抓住他的手,小声问:“怎的不舒服?”男人说:“以后告诉你。”说罢,挣脱了手,走出去了。
王银女心里不爽,一夜未眠。第二天见了公爹,公爹用眼角瞟她,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王银女想:“坏了,莫非男人不是真男人,倒是个阴阳人不成?”心想,这天夜里,一定要弄个明白不可。
到天黑,关了门,王银女把被子铺好,点上了蜡烛,把自己脱得精光,躺在被子上,看男人的动静。男人进来,闩了门,回身看到王银女白光光的身子,吓得往后退。
王银女呼地坐起来,低声喝道:“过来!”
男人迟迟疑疑地走过来,王银女跪起身,把男人一把搂进怀里,伸手去抓他的裆。
男人一边往外挣,一边急道:“别别别,我,我不舒服的。”
王银女低声问:“到底怎的不舒服?”
“我有病。”
“啥子病?”
“我,我,我怕女人”
王银女怒道:“这关节,哪有男人怕女人的道理?我倒要看看你是什么玩意儿!”说着,一把将男人搂倒在炕上,热乎乎的光身子压住男人,将手探进男人的裆里。她摸到一个软丢当的像棉花团似的小玩意儿。王银女双脚一蹬,把男人踹下地,坐在炕上哭了起来。
男人爬起,跪着,将头埋在女人两条光腿间,道:“你不要哭,我这病是能治的,我爹访到一位名医,叫仇圣手,看了我的病,说只要七粒红丸,服用之后,七七四十九天,保我男根壮大,做个顶天立地的好男人!”
王银女哭道:“你别骗我了,这种病哪里可治!我又没爹娘,找了你这么个人,以后可怎么生活,这话对外又讲不得,我这命咋恁的苦啊”
男人急道:“你甭哭嘛,这话不是假的!我爹带我去见仇圣手,我见了那人,鹤发童颜,胡子白白的,行了一辈子的医,我这种病也治过好多了。一个人,为这种病已经出了家,服了他的药,还俗娶妻,一连生了五个孩子”
王银女道:“既有这么灵验,你为啥不早治好了再来找我?分明是哄人的!”
男人赌咒发誓道:“若是假的,雷劈了我去!仇圣手说,他的药丸,药引子奇特,五年六载才好搜罗齐全,再说,这种药哪能贱了,真能淘弄到,不说卖房子卖地也差不多!我十七岁时,我爹知道了我的病,这么多年,我和我爹风里雨里背井离乡地在江湖上跑,还不是为了攒钱治我的病么”说到这里,男人也落了泪,哭道:“可怜我爹,苦巴苦业一辈子,养了我这样个儿子,为我操了半辈子心!他说,仇圣手的七粒红丸,一粒不可少,必得全买回来!可怜我家,自打我太爷那辈儿就干这下贱营生,没半点儿产业,除了跑江湖,口挪肚攒,还有什么法子呢!”说到这里,男人的眼泪打湿了王银女的两条光腿。
王银女受了感动,追问道:“你的话是真的吗?”
男人道:“要有半句诳话,让我立马就死!不信明天你问我爹,他指望我传宗接代呢!娶了你这么个好女人,难道是为了坑你吗?我眼下没福消受你的好身子,保不准我服了那药,噌地长起来,怕你受不了呢!”说着,把脑袋更深地埋入王银女的两腿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