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细姑(10)

 
寻找细姑(10)
2014-05-12 21:24:25 /故事大全

约莫过了个把子时辰,人们刚刚入睡,突然,听见城里响起枪声,顺化门这边新营房、老营房也开始打得通叫。过后有人说,跟炒豆子样;有人说,跟过年打爆竹一样。说来说去都是一个意思:南昌又在打仗。不管怎么说,都听得人心里发毛。

人们又从床上爬起来,跑到村前去看那动静,城里不仅有不停的炒豆子的声音,还时不时有爆炸声,像远处打闷雷。王、方两姓几个德高望重的老头子正在池塘边商量,这一仗可不比我们乡下人打大阵,比去年十月里那几仗还要打得恶,看看要不要叫大家跑反。南昌东郊是一望无际的平川,这样的地区老百姓很难躲避兵燹,王家坊人要跑反,至少要跑出二十多里路,越过艾溪湖,军队一般就不会再开过去。但是,拖老带细,如何跑得了这么多路。最担心的是几户有钱的人家,跑又不是,不跑又不是。举决不下,就有人提议叫几个人到村前大路上望风头,情况不好就赶紧回村叫大家跑。在派人的时候,没见三佬子罗汉的人影,这种场合没有他,是很奇怪的事情。有人提醒几个老头子说,进城寻细姑的人,有几个已经在夜晚边子来了归,还有三个人没来,说是跟罗汉?鸦片烟馆去了。跟着罗汉去的两个后生都是他那一房的人,一个是大佬子崽银根哩,一个是四佬子崽木根哩,这两家的女人就哭起来。大佬子扁头发话,再叫人去寻。“走啊,走啊!快些啊!”这一下村里显得更加乱起来。狗又嚎起来了。

奉命去寻罗汉的几个人,走过村前池塘,在大路边和几个望风的人打过招呼,继续往前走,南昌那边枪声越发激烈。过了彭家桥,有人就再不愿朝前走了。大家就坐在田塍上吃烟,打了好久商量,最后达成共识:等城里枪声息了再去。王家坊人从来没经过打枪打炮的阵仗,怎么敢往火坑里跳?这是王家坊人聪明而本分之处。结果等到枪声息,几个人已经倒在田塍上?着了。

有醒得早的,看到东方天发白,叫醒了?着的,打主意起身去城里寻人。有人就说:“寻人?只怕要寻尸哟。”正议论着,却见罗汉和木根哩两人慌慌张张赶过来

事后,人们从木根哩嘴里了解到他们那一夜的经历。

昨天王家坊几个去寻细姑的人进了城,哪里找得到细姑,学校住满了兵,门都不准靠近。她姨屋里大门紧锁着,等到断夜也不见人来归。到桂园酒楼去打听,人家讲“好多日子没见过她的人影”。大家没有了主意。七月里天黑得晚,跑来跑去已经是半夜了。大家商量说,不如先去归,明日再来寻。三佬子罗汉鸦片烟瘾上来,悄悄扯住银根哩木根哩两个,让其他几个人先走。银根哩木根哩也是两个不成才的元宝(南昌俚语,对淘气、顽劣青少年男孩的蔑称),早就跟着罗汉把鸦片烟吃上了瘾,听三佬子罗汉打发别人先走,晓得是办那件事,心里真是巴不得。叔侄三个找了家客店钻进去。

等过足了烟瘾出来,已交深夜子时,三人赶路回家。他们顺着羊子巷往东走,走到系马桩路口,就听到南头打起枪来,先是一头枪响,紧接到,四面八方都乒哩乓啷打起来。三佬子罗汉就叫起来:“不得了,快脚走,快脚走。”跑不得几远,前头有当兵的打着枪冲过来,街上的人就都往小巷子里钻,三佬子罗汉急忙转身,跟着人也往小巷子里钻。小巷子里横七竖八摆放着竹床躺椅,纳凉睡觉的人们都钻进了自家的门,或者躲到了隐蔽处。转来转去,三佬子罗汉转晕了头,不晓得往哪里跑,看到墙角头有个垃圾桶,赶忙躲到那垃圾桶后面,像条狗样扭动身子往里钻。四面枪声打得很急。木根哩跟着钻到他身边,揪住罗汉的衣裳,罗汉喉咙发紧:“拖什哩、拖什哩。”

木根哩问:“银根哩呢?”

三佬子罗汉很气愤:“还金根哩银根哩,鬼晓得他跑到哪去了。”

枪打得越来越激烈,还有轰隆轰隆的炸弹响。三佬子罗汉躲在角落里浑身发抖:“今日碰到鬼,今日死定了。”

枪打了个把子时辰,慢慢就稀稀落落了。等到没有响动好久,木根哩问:“三叔啊,我们走吧?”三佬子罗汉叫他到前头街上看一下。木根哩不敢去。三佬子罗汉骂他:“一点卵用都没有。”很不情愿地从垃圾桶后面爬起来,一步一探向大街走去,还没走到街口,就听到外乡佬口音喊:“呔!干什么的!”那肯定是当兵的喝叫。吓得他们又缩回到垃圾桶后头。直等到大天光,听到街上走动的人多起来了,他们才重新从垃圾桶后钻出来,巷子里已经有好多老百姓走动,跟着人走到大街上,两头张望了一下,好像没有事,就放胆往前走。

一路上,看到不少城里人提着箱子背着包,急匆匆地往城外赶。街上的老百姓都挨边走,让过那些跑来跑去的大兵。走到顺化门,有当兵的在门口查问,那些带了行李的人通通都被守门的兵拦住了,只有少数空手的乡下人被放出门。三佬子罗汉带着木根哩,蹭到大门边,当兵的喝问:“做么子的!”

三佬子罗汉哭腔哭调:“昨夜里我屋里老娘病了,我两爷子进城请郎中,哪晓得碰到这样个事,郎中没请到,现在不晓得我老娘是生是死。”

当兵的挥一挥手说:“快走,快走。”

叔侄两个像是听到放生令,出得城门来,像是乌鱼落进了青山湖,饿鬼逃出了阎王殿。大师庙街上很乱,许多当兵的从营房门口进进出出,有伤兵在担架上“哎哟、哎哟”乱叫。走过营房,两人才敢撒起脚往乡下跑。

回到村里之后,三佬子罗汉就往大孱结巴子的茶铺里一坐,开始大吹牛皮:“我戳得他娘,炮子哩在我耳朵边响了一夜”

木根哩也想表现一下,想插话,但是三佬子罗汉根本没有让他开口的机会。木根哩坐了一阵间,被他爷四佬子叫走了。

三佬子罗汉正在牙谈X嚼,大佬子扁头闯了进来,一把揪住罗汉的胸襟:“你这死不去个短命鬼,你把我银根哩弄到哪去了,啊!”三佬子罗汉咧起嘴:“他、他、他”王家坊没有第二个人能奈何三佬子罗汉,只有他大兄扁头哩吃得他消。几个吃茶的人,坐看他两兄弟争吵揪打,没有一个人愿上前劝解。

银根哩直到中午才来归。是秋根哩那伙做脚夫的,在街上碰到他,把他带了来的。

原来,昨日夜里,秋根哩四个人跟着那一连南兵走过彭家桥,转进金盘路,连队向顺化门外的营房摸过去。没让秋根哩四个跟去,他们只和几个伙头兵在金盘路这边看东西。过了不久就听到营房那边打起来了仗打完之后,伙头兵才带他们挑着东西进了营房,差不多已经是天光了。有个军官派他们四个人,抬两个伤兵去城里医院,一个医务兵跟着。秋根哩的担架上躺着的原来就是那连长,大腿上中了一颗子弹。秋根哩问连长:“我们叶君到哪去了?你告诉我们去找到她。”连长解说了很多,秋根哩又反复问了很多,才弄懂一些意思:我们细姑的确是进城帮他们南兵做事来了,不过他们昨夜里打的也是南兵。南兵打南兵?秋根哩搞不明白,他也不想搞明白,他只是知道了,我们细姑办完了事会回家的。连长叫他们返回营房找司务长拿脚钱,拿了脚钱可以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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