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里的一对狐狸:
我慢慢蹭过去,猛地一跳抓住了母狐的一只爪子,然后把它举过头顶。这只狐狸肯定明白了我的打算,挣扎了几下无效,便哀号起来。
由于举高了,月光正照着它的眼睛,那眼神里没有乞怜,而是一种宁死不屈。我的手忽然感到了它的肚子一阵蠕动,我不觉一惊,这是只怀了胎的母狐。它是为了肚子里的小狐狸才来找水喝而陷入了绝境的。
我可怜它了,我把狐狸绕在了脖子上,它老老实实地蜷曲起来,我顺着抽水铁管往上爬。到了涝池顶上,它轻轻地跳了下来,那只公的忙跑过来围着它转了几圈,不时地冲我龇龇牙。
过了一会儿,母狐狸恢复了体力,浑身一抖,在公狐狸的簇拥下往沙漠深处去了。
正是我看不到希望又充满希望的日子,传来了大学招生考试的消息。
考完最后一门,县招生办的人告诉我,过几天上面有人来县上面试,通知由邮局寄给我,并鼓励我说,只要面试时留个好印象,上大学的希望是蛮大的。
我回到林场耐心地等候“面试”通知,谁知早过了县招办告诉我的日子,一天晚饭后,乡邮员才满头大汗地把通知送来。从县城到林场有八九十里,这信在路上竟走了5天,幸亏这通知发的早,让我第二天早上8点半到县招办和录取学校的招生老师见面。
事關我的前途,我决定连夜出发,步行到县上。我拿上些干粮,挑了根合手的镐把,就着星光怀着几分悲壮出发了。
夜晚在沙漠行走,绝对是难得的一景,我一会儿爬上一座沙丘,一会儿又迈进两座沙丘之间的谷底,由于要照顾方向,有时走在人们踩出的路上,有时只好重新开路。
沙漠里常有当地人挖下陷黄羊、野骆驼的陷阱,有的陷阱两三年也陷不住个猎物,而为防止人误入陷阱的标志早被大风刮没了,像我这样深更半夜的瞎走往往很危险。
想到这,我的脚步不由得放慢了。大约走了近两个小时,已走到这片沙漠中部,再走一半,就会走出沙漠了。于是速度快起来,也懒得拿镐把探路了。正走着,只觉身子往后一仰,“咕咚”一声,还没来得及反应,我已一屁股坐在了摸不到四边的陷阱里。
陷阱深有一丈多,阱口依稀可以望见天空中一眨一眨的星星,等回过神来,我开始害怕了。我得赶快设法从陷阱里爬出去,上大学的事早被扔在了脑后,真要刮起三天三夜不停的风,那还不把我活埋了?
我向陷阱的四壁摸去,四壁是柳条编的护墙,柳条有拇指粗细,我根本抓挠不动。我试着往上跳,想跳起伸手抓住洞边的枝条爬出来,直到跳出一身大汗还是一点可能都没有,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想其他的办法。
忽然,洞口映出一对尖尖翘起的小耳朵,啊!是那对狐狸来了,公狐低声地吠起来,在和我打招呼,我站起身向它们招手,公狐伸进头闻了闻,估计是从气味上分辨出了我,腰一躬,跳到了我的肩上。我忙把它抱到了怀里,它伸出舌头在我脸上轻轻舔着,我的眼泪早已成串地流下来……
好一阵子,我摸黑从书包里取出纸笔,在纸上写了“救命”两个大大的字,签上我的名字。我把写好的纸条塞进帽子里,示意狐狸把帽子叼起来,然后把狐狸托出洞口。
迷迷糊糊,我在陷阱里睡着了。一阵狗叫声把我从昏睡中吵醒,天已大亮。上面有人问:“坑里有人吗?”我一听是老巩头的声音,忙答道:“有!有!老巩大哥,是我呀。”老巩头笑了,“我说,咱大学生怎么到这陷阱来上大学了?”随着话音,一根粗麻绳从洞口溜了下来
原来县招办的老师看到九点了我还没去,就给林场打电话找我,场长叫护林的老巩叫我,老巩见我宿舍门前地上扔着我的帽子,他捡起来翻出了我写的纸条,忙告诉场长我出事了。不久他们就寻到我走向沙漠的脚印。他们当时在电话里向县招办讲了我已遇险,帮我请了假。
我终于被那所大学录取。在临行前一天,我来到沙漠里,书包里放着一听打开的“午餐肉”,那年月全国都缺肉,都以这“午餐肉”为上等食品。我坐在曾经丢驴肉的沙丘上,一直等着那对狐狸出现,好把午餐肉送给它们吃。但直等到太阳落山繁星点点了,它们也没有露面。我用报纸把罐头包起来,怕沙子刮进去,放在了沙丘顶上,转而一想又怕不妥,又把它挪到了一丛红柳上,并用柳条缠结实,我担心让其他动物给吃了。收拾好这些,月亮已升上半山腰,我一步几回头地回去了……
沙漠里的一对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