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陈一杭在斋房里陪了母亲半宿,母亲就催着他回房休息。
陈一杭从母亲的房间里出来,已经是子夜时分。当他从刘畅歇息的客房经过时,却发现房间里灯火通明,看来刘畅也没睡着。陈一杭推门而入,刘畅一见是他高兴地迎上来,拉着他的手,激动地说:“一杭,我把今天一天的所见所闻想了一夜,总算想明白了。你想一想,陈伯父临死前,在手上留下‘金头’两个字,又让你上高家铺娶亲,实际上是让你了解金头的秘密。而我们从高家铺回来后,又在他房间里发现书桌上有画无笔,桌下却藏着开香堂的包头香,我分析,这是一句隐语:‘有画(话)要说,无笔(务必)开香堂。’他是在暗暗地提示我们,只要我们打开香堂,就能知道‘金头’的秘密。我猜想,陈伯父就是因此而死,而且香堂就在你家的祖坟山上!”
陈一杭一听,顿时豁然开朗,他欣喜地拉着刘畅,撒腿往侯教授住的厢房跑。他们隔着窗子叫了半天,可房间里黑灯瞎火的,一点回音都没有。刘畅试探着一推房门,门却虚掩着,二人摸索着走进房间,捻亮桌灯一看,侯教授竟然不在房里!
陈一杭心里一紧,这深更半夜的,莫非侯教授也遭了什么不测?他疑惑地四下打量了一下,见门窗完好无损,房里也没打斗痕迹,显然是他自己开门出去的。刘畅笑道:“教授肯定跟我一样,夜里睡不着,一个人跑出去对月琢磨了。先别管他,等我们到望天湖查出真相,再回来给他一个惊喜!”
望天湖离陈家堡有一段路程,当他们来到湖边时,已是乌兔西垂,晨曦初露了。湖边的西楼山上,陈家列祖列宗的墓碑鳞次栉比,在惨淡的月光下,拖着长长的黑影,如同魍魉鬼魅。突然,刘畅拼命一拉,把一杭压倒在一棵茂盛的扁柏后面,压低嗓子说了句:“别动!前面有人!”
惊魂未定的陈一杭透过树枝一看,只见前面不远处,侯少川正和一个人站在一块碑石上,试图推开这块碑石。陈一杭一惊,原来侯教授也到这里来了,难道他也发现了这个秘密?借着月色他又朝侯教授身边的人打量了一眼,见是一个头束武士带、从未见过的日本浪人。
这时,只听“轰”的一声闷响,侯教授掀开了碑石,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墓道。就在他点燃火把,正准备进入时,突然,他们的身后传来一声低吼:“别动!擅入墓道者死!”
侯教授举着火把回身一看,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墓前的空地上,不知何时站着一个手持长剑、身穿黑衣的蒙面人,正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那位日本浪人掏出枪来,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黑衣人,只听侯教授有恃无恐地狞笑道:“陈老夫人,别以为你改变了嗓音,蒙着脸,我就不知道是你!”
黑衣人闻声,微微一怔,依然不动声色地说:“侯少川,我还是看走眼了,我从来没有以真面目示人,你是怎么猜出我来的?”
“哈哈,你的确是隐藏得很深,在今天以前,我做梦也猜不出是你!可今天就在你家里,你那傻瓜儿子告诉我,你那死鬼丈夫临死前留下一个奇怪的手势,这手势左手握着右手指,这并不是汉流里的手语,而是民间的一个猥亵动作,表示一个男人暗地里向一个女人求欢,而你的丈夫是一个不好女色的人,他这个手势所指的人,只能是你!”
陈老夫人冷哼一声:“不错!只有你这种卑鄙小人才猜得出!”她又看了一眼他手中的月牙扣:“我问你,你又是怎么猜出‘金头’就在这座墓里的?又是怎么发现月牙扣的秘密的?”
侯教授把手中的月牙扣亮了亮,笑哈哈地说:“反正你已经死到临头了,我索性告诉你,要怪只能怪你那死鬼丈夫……”原来,侯教授和陈一杭他们从高家铺回来,他只意识到月牙扣不同寻常,并不知道它的用途,直到回到陈家堡,在陈老爷的书房看到那幅画中唐后主的那首词“无人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才豁然开朗。侯教授得意洋洋地说:“‘无人独上西楼’,这说明‘金头’就在你们陈家的祖坟山——西楼山,‘月如钩,锁清秋’,不就是暗示‘月牙扣’,正是打开宝藏的钥匙吗?还有‘寂寞梧桐深院’,你看看,这座墓前不正好有棵梧桐树吗?”
说到这里侯教授脸色一变,回头看了看身后持枪的日本人,说:“我已经告诉她够多了,她到九泉之下,总能瞑目了吧!杀了她!”他话音刚落,只见寒光一闪,“当”一声,倒下的并不是陈老夫人,而是那位持枪的日本人。只见坟地上突然出现一个身影,侯教授做梦也没想到,陈家堡那个走路都颤巍巍的老管家陈三,会有如此好的身手,不禁吓得面如死灰。
陈老夫人看了一眼倒在地上骂骂咧咧的日本人,摇摇头,鄙夷地对侯教授说:“我原以为你只是我们汉流的一个叛徒,没想到你还是一个披着教授外衣、偷盗国宝的汉奸!”
侯教授一边后退,一边气急败坏地说:“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还不是为了‘金头’,谋杀亲夫、滥杀无辜,你这个狠毒的女人……”不待他的话说完,陈老夫人大喝一声,就腾空跃起,一柄长剑,夹着一股阴冷之气,直逼侯教授。侯教授连忙闪身,一脚跳到碑石上方,脚还没站稳,长剑就向他的左脚横扫过来。侯教授收脚不及,大叫一声“哎哟”,就从墓碑上滚落下来,那柄长剑往前一接,正好一下子刺中他的身体,再往上一挑,又是一剑。就在侯教授的身体即将落到地上时,最后一剑,已经穿过了他的前胸——又是一个“三刀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