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好吗:
衣锦还乡的吕芳菲,离开时留下了一个美丽的诱惑。当我下定决心奔她而去,人生的十字路口,竟是那般爱恨无常……
你像我妹妹
十八岁那年,我考了个三流的大专,就在我左右为难上不上那个破学校的时候,吕芳菲回来了。
吕芳菲是我的邻居,比我大三岁。三年前,她和我一样,考了个大专,但她没有去那所学校报到,而是去了另一个城市打工。
几年不见,吕芳菲变得我快认不出来了。白皙的脸庞,化着精致的淡妆;枣红色的鬈发,散发出都市女郎的风韵;欲盖弥彰的衣着,连我这样的同性也为她的性感而心动。
更刺激我的是,吕芳菲手里的“苹果”手机,简直太拉风了。
其实,村民都知道吕芳菲在外面干的是什么勾当,但世道已经是笑贫不笑娼,村民对她有鄙视,但更多的还是羡慕。
一天晚上,我找到吕芳菲,一夜深谈,她彻底打消了我去上学的念头,坚定了我要像她那样精彩活着的决心。吕芳菲离开家乡时,留下了她的手机号码,也留下了一个美丽的诱惑。
几天后,我终于下定了决心,在和吕芳菲取得联系后,我义无反顾地踏上开往那个城市的列车……
我没买到座位票,车厢里人挤着人,我基本处于“金鸡独立”的状态。
第二天凌晨5点,火车抵达终点。站了十几个小时,下火车时,我已经快散架了。到了的士站台,我拦了一辆红色的出租车。
司机是个男人,不到30岁的样子,营运证上的名字叫罗成。罗成热情地问我到哪里,我说:“皇城酒店。”他似乎愣了一下,但还是热情地说了声“好嘞”。
出租车开动了,我的屁股挨到座位上不久,困意就席卷而来……
一觉醒来,我发现出租车停在皇城酒店的门口,我打着哈欠问:“到了?”罗成微笑地说:“半个小时前就到了。看你睡得香,没叫醒你。”
我有点内疚,因为我的呼呼大睡,他等了我半个小时,车里开着空调,又耽误了几单生意。
我给了他二十块钱车费,他执意不收。我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罗成凄凉地笑了笑说:“因为你像我妹妹,我是在弥补心里的亏欠。”
“你妹妹怎么啦?你为什么亏欠她?”我更好奇了。
罗成沉默了一会儿,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悬崖勒马
几年前,罗成想买一辆出租车,可钱不够。罗成想尽一切办法都凑不齐那最后的五万块钱。就在他准备放弃买车的时候,他的妹妹拿给他五万块钱。罗成欣喜若狂,拿上钱去买了车。后来他才知道,这钱是她妹妹的卖身钱。
“她才十八岁啊!”罗成哽咽着,“为了帮我,她偷偷地从工厂里辞职,去了不该去的地方。”罗成指着车外的皇城酒店,说:“她就是来到这个龌龊地,卖了自己。”
我的脸不由发烫,我不也是要到这个龌龊地卖自己的吗?
“就因为这个,你才帮我?”我问。
罗成的眼睛空洞洞地望着车窗外,说:“仅仅两年后,妹妹死了,她被嫖客传染上了艾滋病。发病后,几个月就永远地离开了我。”
这几句话不啻于晴天霹雳,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干那行,除了要彻底地卖掉尊严外,还需要冒着生命危险呢!
好险啊!如果不是遇到他,我岂不是一脚踏入鬼门关吗?
“你和我妹妹长得很像,如果我没猜错,你来这里也是干那事的吧?”罗成看着我说。
我躲避着他的目光,小声地说:“才不是呢。”
“不是就好!”罗成仿佛松了一口气,说,“你要找工作吗?有家洗车场的老板是我哥们,我可以介绍你到他那里工作。”
“谢谢你!”我真诚地说。
“不谢,谁让你像我的妹妹呢!”罗成快活地说。
吕芳菲久等不见我,打来电话,我告诉她我已经找到了工作,不想糟践自己,我还劝她悬崖勒马,吕芳菲不耐烦地打断我,说:“少来这套,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罗成介绍的洗车场叫胡老二汽车美容店,老板姓胡,够义气,让我留下负责接待客人。这活轻松,也不经风吹日晒,工资却和洗车工一样多。我很满足,也很感激罗成。
第一次发工资,我请罗成吃饭,分别时,罗成说:“小妹,大哥骗了你。”我疑惑地望着他,问:“你骗我什么?”
罗成说:“我没有妹妹!买车的事情也是子虚乌有,我就是一个替老板打工的司机。”
我一下愣住了,但很快明白,罗成用一个善意的谎言,将我从悬崖边拉了回来。
我在胡老二汽车美容店一干就是三年。罗成出车路过这里时,经常会来看我。有一天,罗成又来看我,说他要离开这里,回老家完婚了。我很难过,像送别亲人一样,送走了罗成。
那个时候的我,哪里会想到,有一天我会恨罗成呢?
是你害了我
罗成离开后不久,我的父亲病了,急需二十万块钱动手术。我们家根本拿不出这些钱。我的困境被洗车工朱强知道了,他塞给我一张纸,纸里包着一张银行卡,纸上写着这么几行字:卡里有两万块钱,这是我打工三年的全部积蓄,拿去给伯父治病吧。密码是你的生日。
我哭了。
我哭,一是因为感动,二是因为绝望,两万块钱,对爸爸的医药费来说,还是杯水车薪。
爸爸放弃了治疗,不久,他去世了。我恨我自己没有能力救活我最爱的父亲。
是朱强陪着我度过了那段最难熬的日子,不久,我们成了恋人。
朱强的家境也几近赤贫,初中毕业,个子还没我高,脸晒得像非洲人,人也老实,这样的人,你不可能指望他的将来。
但我,还能有什么选择呢?
一天,一辆豪车驶到洗车场。我羡慕地看着,从车里走出一个珠光宝气的女人,居然是吕芳菲。吕芳菲没有发现我,她像贵妇人差遣奴仆一样,高贵地指使着洗车工们给车做保养,小伙子们屁颠屁颠地忙碌着。
吕芳菲驾着焕然一新的爱车走了,我陷入了沉思:我和吕芳菲条件相仿,凭什么她过得那么风光,我过得那么憋屈?不就是因为我走错了路吗?如果几年前我和吕芳菲混,我会这样落魄吗?爸爸会永远地离开我吗?
不会!
是谁让我走错了路?
是罗成!是他自以为是的正统和自作聪明的善良,害了我!
罗成,我恨你!
大哥你好吗
我还年轻,走错的路我还可以回头,我决定重新踏上另外一条路,我知道那条路可能不是康庄大道,但绝不是我现在走的泥泞小路。
我先是和朱强摊牌,说我们不合适,没希望。这个男人窝囊地接受了现实,哭得一塌糊涂。
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他,拨打吕芳菲的手机。老天保佑,吕芳菲的手机号码没变,电话通了:“姐,我要见你!立刻!”
在一家咖啡厅里,我见到了吕芳菲,我们面对面坐着,说着话。
我还没有勇气一口说出我要干小姐的话,于是开始东拉西扯。当说到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时,吕芳菲突然哭了,她抓住我的手说:“阿妹,你知道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吗?”
我摇摇头。
“我最后悔的事情是没有听一个出租车司机的话。那年,我来到这座城市,刚出车站,打出租时,遇到一个叫罗成的出租车司机。罗成对我说,皇城酒店是个狼窝,千万不能踏进去。他还说,他的妹妹就是因为进了那里丢了性命的。可是我鬼迷心窍,没听他的话,毅然决然地走进那里。从那天开始,我就不再是我自己,我就是行尸走肉了。”
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这世界太小了,我们竟然会在人生的十字路口遇到同一个人!我平静下来,说:“姐,你怎么能这么说?你不是挺好的吗?开着那么好的车,穿的用的这么高档,不为钱发愁,你还要怎么样?”接着,我讲了我和罗成相遇的事情,也讲了永远失去父亲的事情,还讲了我的窝囊前男友的事情。
吕芳菲愣愣地看着我,好半天,才说:“也许,对一个欲望太强的人来说,无论走什么路,都是错误的。不过阿妹我提醒你,挣钱的日子长着呢,但尊严一旦鸡飞蛋打,便覆水难收。”
吕芳菲走了,我回味着她的话,似有所悟。
我给朱强发了个信息:我饿了,帮我叫份外卖,我马上回去。
在回家的路上,我给罗成发了个信息:大哥你好吗?谢谢你!
以上就是大哥你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