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村从雷震那里回来,就立即让卫兵来叫袁敬怀。袁敬怀就住在中村房子的西边,中村的房子居中,东边则住着中村的勤务兵和卫兵。
中村给他宣布了一道任命,任命他为皇协军副队长。皇协军就是伪军。袁敬怀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但仍心存顾虑,"感谢太君的栽培,可我只是一介书生,做个翻译还行,领兵打仗不在行啊。"
"我不要你领兵打仗,我只要你做士兵的工作。"中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要那些士兵绝对忠于我,而不是忠于雷震,可懂?"
袁敬怀点头哈腰,正要退下,中村的勤务兵进来了,将一个针线包毕恭毕敬地递给了中村。中村摆了摆手,让大家都退下。等袁敬怀走出中村的办公室时,门从他身后关上了。
这引起了袁敬怀的警觉,中村是从来不自己做针线活的,他让勤务兵找来针线包干什么?他回到房间后,走到房子的后窗跟前,望望外面没有人,便悄悄推开木格窗户,翻身出来,打算靠近中村的后窗,看看中村在干什么。
袁敬怀双脚一落地便愣住了,一个人影正猫身在中村的窗户边,向里面观察。那是雷震。雷震也吓了一跳,两个人四目相对,谁也没敢吱声,雷震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袁敬怀走到雷震刚才站立的位置,也猫腰透过窗户往里观察。他看到,中村脱了军装外套,身着衬衫,正背对着这边在缝补那件军装上衣,而且军装的里衬向上。
那件军装可是崭新的,毫无破损,他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地缝补它?袁敬怀一下明白了,钻石!是那枚钻石!中村要将它缝在衣服的里衬里!
袁敬怀的猜测一点也没错,中村瞒天过海昧下那枚钻石后,总觉得不管将它藏在哪儿都不安全,思来想去,还是将它缝在衣服里。
随后几日,袁敬怀就留意观察中村的那件军装上衣。他发现,那件军装始终穿在中村的身上,要想拿到缝在里面的钻石,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唯一的机会,是在中村洗澡的时刻。袁敬怀经过一连十多天的观察,发现了一个规律,中村每三天洗一次澡,洗澡的时候他总是等勤务兵置备好水,然后支开勤务兵,闩上门,这才脱衣服洗澡,而且不到十分钟就洗完了,重新穿上衣服。
短短十分钟时间,要想从中村那儿偷到钻石,难度很大,即便偷到了,中村也会很快发觉。日军大院四面都是高墙,高墙上面又都围有铁丝网,整个大院戒备森严,即使拿到钻石也没办法将钻石送出去,放在身上和藏在日军大院里,都难逃被日军搜到的命运。看来,以一己之力成功拿到钻石是不可能的,得需要一个人帮忙、接应。
袁敬怀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一个人——文茜,他决定冒险试一试。
文茜是袁敬怀在日本留学时的同学,两个人在留学期间互有好感,而且交往过一阵子,如果不是爆发了战争,很可能成为恋人。战争一爆发,文茜立即辍学回国了,自此与袁敬怀中断了联系。
袁敬怀一直等到毕业才回国,当了中村的翻译官。去年中村的儿子小中村来到孝川后,中村在孝川县城办了一所日文学校,袁敬怀送小中村去上学时,遇到了小中村的日文教师文茜。
这一次的意外相逢,让袁敬怀重又心生波澜,他以为可以将与文茜中断的感情继续下去,哪知道几次见面,文茜对他十分冷淡。文茜说,她现在只关心两件事,一是教书,二是她养的那几只鸽子,除此之外一切都毫无兴趣。袁敬怀也算识趣,以后再也没去那儿。
这次,袁敬怀权衡再三,还是去日文学校找了文茜。文茜仍然十分冷淡,袁敬怀问:"你是不是见我给日本人做事,就以为我是汉奸,不想搭理我?我知道,你们共产党人都是最恨汉奸的,但是……"
文茜惊讶地看着他,打断他的话反问道:"你凭什么断定我是共产党?"
"第一,你是一个爱国的人,留学的时候,你就表现出了极大的爱国热情。第二,你辍学回国时我打听过,是因你的母亲被日军飞机炸死了,你才愤然回国的,你心里一定非常恨日本人,现在却来为日本人教书,这只能说,非你所愿,另有目的。第三,你以前讨厌鸟粪,所以也讨厌养鸟,但你现在却养起了鸽子,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你养这些鸽子是用来传递情报的。"
文茜咬着嘴唇垂下了眼帘,袁敬怀索性说了:"其实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既然你在为抗日做事,而我们国军在孝川没有安排别的特工,那,你就只能是共产党了。文茜,实话实说吧,我不是汉奸,我是国军特工。"
文茜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代号尖刀。"
袁敬怀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的?"
文茜浅浅一笑:"我们捕获了你们的电波频率,也破译了你们的密码,我知道,你现在的任务是追回一枚钻石。"
"我就是为这事来找你的。"想了想,袁敬怀又觉得委屈,问:"既然你知道我身份,为什么对我冷若冰霜?虽然我俩分属国共两党,但我们目标是一致的呀。"
文茜这才认真地看着袁敬怀,目光温柔:"你还不明白么?正因为我俩的这种身份,我们才不能接触。我们交往如果太频繁,有一个人暴露了,就会害得另一个人受牵连。这道理你还不懂吗?"
袁敬怀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