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熟了苹果熟了吧。
六亩果园，零零碎碎分了八九处。他不能像孙悟空那样有分身术，也就不可能每块地里都去守夜，只能靠地邻帮助照看了，所以，只在村后那块大的有一亩八分的果园里搭了个窝棚。
三四分钟后，他在离自家果园三十步左右的地方站住，先是屏住呼吸听了听，没有动静，然后蹑手蹑脚地向地头靠去。到了地头，又侧耳谛听了一会，四周一片寂静，他舒了一口气。还是去年这时，住在村头的堂婶子，一个年近八旬的胖老太婆，就是趁吃晚饭的功夫，从地南头钻进他的果园偷苹果的，被他当场抓住（那时他还没养狗）。他亲眼目睹了那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场面——老太婆察觉到有动静，便提着一篓子苹果钻出果园，然后从横放在两米宽的水渠上的一根碗口粗的木头上噌噌蹿过（那根木头是另一家割的一颗树本，主人还没来得及搬回家）。他这才想起小时候母亲常对他说"贼有飞技"、"贼不认亲疏"的话是多么有道理和正确。真是家贼难防呀！因此每天晚上来到后，他都要站在地边屏气静心听一会。
踏进果园后，虎子便汪汪叫起来。他紧走几步，把饼子掰成些小块，扔给虎子，然后拿起事先放在棚子边上盛水的塑料瓶，将水倒进一个绿色的搪瓷碗里，放到虎子跟前。原先一天喂虎子三顿，从拴到果园后，因为太忙，只得改为两顿。虎子喝完了水，像没吃饱喝足，直立起身子，将两只前腿搭在他胸前，叫了两声，又用舌头舔他的手和脸。他摸着虎子的头说："老伙计，先委曲见天吧，等看完果园后，保你一天三顿好吃好喝。"狗像听懂了他话似的低头呜呜着。
赵老大十分疲惫地坐在棚子外面的小马扎上，用那双黑不黑不溜秋暴着青筋的手卷起了一支硕大的"喇叭筒"纸烟，嗞嗞有声地狠狠地抽了一大口，又一大口，吞进肚里然后又长长地向外吐了出来，哪里是吐，干脆是从两个鼻孔喷了出来，那浓浓的烟气经过鼻腔时似千万只小手，在为他挠痒理气，摩擦得他过瘾惬意。月亮升起来了，但不太明亮。他连着抽了两支烟，过足了瘾，困意也上来了。可他不敢睡着了，他不能忘了他的主要任务。慢慢地想心思吧，思绪又回到了白天……
清晨四点半，他打着手电绕着果园转了一圈，然后闭掉手电筒，悄悄回到家。妻子正在灯下分等级，头天下午摘下来的十二筐苹果只剩下小半筐了。看着满头银丝的老伴，他知道她又是半夜就起来了。他想说几句体贴的话，可到嘴边却变成了："什么时候过称？""快了，再有十分八分全选完了就过，"妻子看着颧骨高耸眼窝深陷的丈夫，心痛有加地说："你先歇会吧。"
过称，已是近几年来他们卖苹果的习惯了。如同不相信有人会偷苹果一样，他也不相信这个愈来愈文明的社会居然有的商贩耍称杆挣昧心钱。但事实却给他敲了警钟。头几年，人们为了省时省力图方便，大部分人把苹果卖给本村的一个商贩。可某一天，当工商所的人从商贩的称砣上拿下一块磁石后，人们才发觉每三十斤一箱的苹果就差四斤，人们惊呆了：哪家也摘个二万多斤，都卖给他也得少近三千斤，少卖多少钱啊？！人怎么就这么不可貌相呢？！他可是个能说会道、见人笑在先的人啊！从此以后，不论卖给谁，也不论到哪里卖，他都要先自己称一下。用赵老大的话说，这不是小气，是吃亏吃怕了，被逼的。
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过好称，装好车，天也亮了。他们开着八马力的手扶拖拉机上路了。深秋的天气，虽然他们都穿了厚厚的棉袄，依然是寒气透骨。此时，路上接二连三的收购商贩也早早地守候在路边，拦截收购。
从A镇到B镇再到C镇，在长达五十多华里的柏油公路旁，收购商有几百家。他们一路未停直奔C镇。C镇是个大镇，收购苹果起步早，名声大，价格也高。待赶到C镇边缘时，已经七点有半了。公路上，小推车、手扶拖拉机、三轮车、小轿车、大卡车等被收购和卖苹果占道堵得挤成了一堆，像蜗牛一样缓缓前行。他们缓慢而焦急地随车流移动着……终于，他们被一个商贩拦了下来，停下了车。
商贩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矮胖子，留着大分头，满面红光，脸上堆满了肌肉，始终带着笑。拦下赵老大后，扒拉着看了两筐，说："都像这两筐，上下都一样的话，80的（指直径80mm,下同）三块三（每斤，下同），75的两块七，70的两块一。"赵老大夫妻说话都不会转弯抹角，更不会做"表面光"的掺假营生了，自然是筐筐都一样了。一听价格比A镇高出足有一毛五分钱，便痛快地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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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就是苹果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