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摇摇手,说:“哪里啊,我可没你们娇气,甭说这么好的床了,就是草堆根我都睡得着,”爸说到这里脸上忽然现出不好意思的样子来,又说,“唉,实不相瞒,就是爸有一个坏习惯,每晚睡觉前耳朵眼里都痒痒,以前吧,都是你妈用火柴棒给我掏啊刮的,掏着掏着我就打起呼噜来了。现在到了你这儿没人给我掏,我自个掏着不得劲,忙活了小半宿还是痒,所以啊,呵呵……”
我一听恍然大悟,说:“嗨,怪不得上次回家时您说有些坏习惯哩,原来就是这个啊,太简单了,我来掏不就行了。”
于是爸舒舒服服地躺下,闭起眼,一副等待享受的样子。爸将近六十了,可头发又浓又黑,一根白发也没有,也不知他怎么护理的。
我用火柴棒小心翼翼地给爸掏起耳朵来,一边希望听到爸发出畅快的呼噜声。谁知掏了一会儿媳妇悄悄指了指爸,我一看,爸的脸上并没显出陶醉的神色来,相反,却不住地皱眉头,显然并不享受我的服务。
我继续轻轻掏,这时爸闭着眼悠悠开口了:“我说,明天就让我回家吧,你们的新家我住过了,也吃过你们烧的好菜、喝过好酒了,算是领过你们的心意了,有这份心意比让我住皇宫还高兴哩。只是,家里就你妈一个人,又是鸡又是猪,她着忙啊。再说,我这臭毛病,还真离不开你妈哩,她给我掏了几十年耳朵,连我自个都不知道刮哪儿最舒服、哪儿该轻哪儿该重,可她就知道,呵呵。还有,她也有一个坏习惯,我怕她离了我觉也睡不好哩。”
媳妇一听“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说:“现在我终于懂了,原来爸睡不着觉,是想妈了。”
爸一听慌得坚决否认:“瞎说!”
我说:“爸,现在你的习惯我晓得了,那妈的习惯又是什么呢?”
爸一听喉头动了一下,像是要说,结果嗝了一下后说出来的是:“你妈哪有什么习惯?我随口说说的。好了,天色不早了,你们也睡吧。”
灯光下,我看到爸那沟壑纵横的脸微微有些酡红。
第二天,我们三代大包小包地提着东西,浩浩荡荡地再次回到乡下老家,看得出爸有些兴奋的样子。我和媳妇暗暗好笑,不过和妈才分手三天,至于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