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万支票:
这些日子,林志非常郁闷。和他好了三年的女朋友阿凤,就在两人商量好准备裸婚的时候,突然改口说结婚是人生大事,缺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缺房子。阿凤说:“林志,不是我为难你。作为一个女人,谁都希望有个能遮风避雨、给人带来安定的家。看在我们爱情的份上,我也不要求什么别墅啊、大套房,你只要给我一套七八十平方米的房子,我就跟你结婚。”
老实说,这点要求并不过分。但是,这对林志来说,却是比登天还难的事。林志母亲已经不在人世,跟父亲一起生活,住的还是父亲退休前的旧式套间,算上阳台的面积,也不过50平方米。他刚参加工作,工资和父亲的退休金加在一块,也不过五千多元,这点钱他们父子俩就是不吃不喝不用,储蓄起来凑足房钱,也要二十多年才行。
爱情遇到物质,不战而败。林志打听到,原来,阿凤的父母一直反对阿凤跟他这个穷小子好,最近给阿凤介绍了个对象,对方是千万富翁。阿凤本来是反对的,可是,自从她参观了富翁的新别墅后,心就动了。林志不想失去阿凤,可又毫无办法。
这时候,偏偏父亲突然患上了脑梗,住进了医院。林志每天都是单位医院两头跑,对父亲病情的担心和对爱情的忧虑,让林志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这天是周末,林志见父亲病情稳定了,想起半个多月没见阿凤了,就电话约她会面,见面地点在两人经常去的情缘酒吧。电话里的阿凤却躲躲闪闪,说自己现在在外地,不方便会见。林志忙问她在什么地方,阿凤迟疑了一下才说韩国旅游。林志心里格登一下,追问她跟谁在一起。阿凤说:“林志,何必呢?我现在很忙,我们的事,以后再说吧。”接着,林志就听到电话里响起了“嘟嘟”的忙音声。
林志心情马上变得十分低落。看来,他跟阿凤没戏了。出国旅游这么大的事,阿凤并没有跟自己商量,说明自己在她心里,已经不重要了。还有,阿凤家里并不富有,出国旅游是件奢侈的事,准是跟新的男友一块去的。
林志心情恶劣地回到病房,护士来催付药费。林志只好托护士照料父亲,自己回家去取钱。林志在家里把存款和现金凑在一起,不足一千元了,他坐在父亲狭小卧室里,目光发愁地乱转,最后,停留在书架上一只小小的旧竹箱上。他好奇地取下来,反复细看,这只竹箱浑身发黑,是老的东西,盖子上还有并蒂莲的图案,竹箱还上了锁。他惊诧自己以前一直没有注意过它,难道里面藏了贵重的东西?最后,他决定打开来看看,里面保存的到底是什么,如果是值钱的古董字画,就去出售救父亲的命。
时日久了,那把锁有些生锈,林志没费多大劲就拧开了。打开箱子,里面有个油纸包,林志一层层打开来,最后呈现在他眼前的东西,差点让他窒息!
里面藏着的,竟然是一张100万元的巨额支票。
林志小心拿出来看了看,支票的主人叫肖华——就是林志的母亲。他不禁猜想,母亲为什么没有拿去兑现呢?他又一阵狂喜,想着马上就能兑现巨款了。
他越想越高兴,按捺不住地给阿凤打了电话,结结巴巴地讲了这一重大发现。阿凤听了后,也激动地说要他等她回来。爱情回来了,林志高兴地拿出母亲的相片重重地吻了一下。
过了几天,林志的父亲出院了,刚把父亲接回家,阿凤就找上门来了。这时的阿凤,打扮得十分洋气,脸上化了浓妆,林志差点没认出她来。当阿凤看过支票后,兴奋得抱着林志亲了一下,说:“没想到你家里还藏了这么多钱。现在就去把它兑现出来,我们买一套房子,立即结婚。”林志把支票交给她:“我爸爸刚出院,还需要人陪伴。这事就你去办吧。”阿凤小心收起支票,说:“你相信我?”林志笑道:“我还怕你骗不成?”阿凤感动地说:“林志,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再失望的。今后我会珍惜我们两人的感情,好好过日子。”说着紧紧抱住林志,半晌,才红着脸松开林志。
一个时辰后,阿凤就返回来了。林志刚要张口,阿凤早已怒目圆睁,把支票“啪”地拍在桌上:“开什么玩笑。这是明明一张假支票!”
林志一愣,拿起支票,看了一阵,问:“是不是它过了有效期限,不能兑现?”阿凤冷笑:“你是聋子还是没听懂?假的,知道吗?看在多年相识的情分上,我就不去揭发了。你好自为之吧。”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志忙上前拉住她,咆哮道:“你不能离开我,你是属于我的。”阿凤嘲笑道:“笑话,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对不起,我的男朋友还在商场等我。”说罢甩掉林志的手气呼呼地走了。林志追出去叫道:“你走吧,我会让你后悔的,你等着!”阿凤闻言身子抖了一下,飞速跑走了。
林志心灰意冷地返回来。这时父亲不知什么时候从病床上起来了,直冲他招手。林志赶紧上前。父亲声音沙哑地说:“孩子,对不起,我拖累你了。那张支票,其实是……”说着一阵咳嗽。林志忙替父亲抚胸捶背,帮父亲顺气。父亲回过气来,说:“你坐下,我把它的故事告诉你。”
林志在父亲缓慢的回忆中,明白了这张巨额假支票的来由。
二十多年前,林志的父亲在一家集体企业上班,负责销售业务。这时候,他认识了一客户的女儿,就是林志的母亲肖华。肖华是中学教师,人又长得漂亮,追求的人很多。特别是肖华的父亲有个世交的儿子,也是个老板,更是狂热地追求肖华。肖华家里也希望两家能成为姻亲,巩固两家的关系,但肖华只喜欢林志的父亲。
就在林志的父亲和肖华商量好准备结婚的时候,林志的父亲被肖华的父亲请到办公室。见面后,肖华的父亲拿出一张百万元的银行支票,只要林志的父亲离开肖华,这张支票就是他的了。要知道,二十多年前的百万元,相当于现在的上千万元。肖华的父亲以为,像林志的父亲这种山里来的人,没见过这么多的钱,不会不心动的。肖华的父亲说:“小子,赚大便宜了。这一百万元,是你几代人也赚不到的。赶快拿上离开吧,别让我改变主意。”
林志的父亲受到了污辱,脸涨得通红,轻蔑地拿过支票,撕了个粉碎:“对不起,肖华在我眼里,是无价之宝。”流着泪就要走。肖华的父亲拦住他说:“你还挺犟啊。你有本事撕了百有万元的支票,三天内你必须拿出一百万元来,不管你去偷去抢。总之我要亲眼见到一百万元,否则,我是不会让阿娟嫁给你的。”
林志的父亲当时每月的工资不过一百多元,到哪里去要这笔天文数字的钱呢?他愁眉苦脸,还不敢让肖华知道。到了第三天,他回厂里交账时,发现还有一张支票没有用完。当时的供销员,为了采购的方便,都随身带有支票。于是,他灵机一动,自己仿造了一张,那张支票制作得十分粗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假的,但林志还是拿着它去见肖华的父亲。
肖华的父亲见林志的父亲竟然用假支票来应付,冷笑道:“你敢仿制支票,胆子好大啊。”林志的父亲冷静道:“不,这不是银行支票,是我们的爱情支票。爱情不会是假的,所以,它也就不是假的。我只想告诉你,这一百万元,是我对阿娟的承诺,我将用一生来慢慢支付它,给肖华幸福。”肖华的父亲吃惊地打量着眼前自信的小伙子,暗暗点头。
不久,林志的父亲和肖华结婚了。新婚之夜,肖华说父亲要送给新女婿一个特别的礼物。林志的父亲接过一看,原来正是那张支票。肖华依偎在丈夫怀里告诉他,父亲觉得他还像男子汉,被他的那股真挚的情感打动,希望新女婿好好珍藏这张支票,不要食言。因此,这一生中,林志的父亲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或者不幸时,只要一看到这张支票,就信心百倍。这张支票,成因林志父亲爱情的庇护神和生命之柱。
听罢父亲的故事,林志感慨万千,不禁为父亲与母亲纯洁的爱情所感动,同时觉得自己这些所谓引领新潮的年轻人,对爱情的理解是多么俗气与浅薄。爱,是对爱侣一种承诺,而不是看在钞票的多少或者住房的大小。让自己的爱人幸福和快乐,这才是爱的真谛。他顿时觉得失恋的痛苦一扫而光了,心情豁然开朗起来。于是,他打通阿凤的电话,真诚道:“阿凤,对不起,我太自私了,无论你怎样选择,我都祝你幸福。再见。”电话那头,传来了带哭泣的回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