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事情都有巧合吧,在我把钱汇给他半个月后,老家那天有个亲戚过来,我顺口问:“我们家的房子开始翻盖了吗?”
他有些诧异:“没听你爸说要翻盖房子啊。”然后他想起来什么,“对了,你爸把羊都卖了,帮衬你弟弟买了辆小客货车,他不在工厂了,自己给人开车送货呢,不少赚钱……”
我的心里,瞬间像被凉水浇透,有冷冷的寒意。原来,他是骗我的,他始终是偏着弟弟,偏心到骗了我的钱来帮着他——父母是不能恨的,可是那怨,到底有多重?
小时候,好吃的要先给弟弟,他说弟弟是男孩子,吃得多;好玩的要先给弟弟,他说我是姐姐,让着弟弟是应该的;家里的活我干得多,他说女孩子要勤快以后才有出路……
他也疼我,但始终是偏心的,甚至在多年之后,偏心到了这种无情的地步。
亲戚走后,我终于忍不住把自己关在洗手间,借着哗哗的水声哭了一场。
之后好些天,我都没有主动给父亲打电话。想起来,心就狠狠疼一下,我是一个不被父亲疼爱的女儿。
后来是父亲先打了电话来,絮叨着说了好半天。问女儿,问老公的工作,问我胖点儿没有……我只是淡淡应对着,努力不让自己的口吻变得冷漠。后来终于再无话可说,他讪讪地挂了电话。
但是我没有想到,那竟然,是我最后一次听到他的声音。
三天后,我接到弟弟电话,说父亲去世了,死于心肌梗塞。
我猛然想起他三天前的电话,电话里那些琐碎的絮叨的叮嘱和我的冷淡,犹如一块重石砸在心上,砸得我好半天没有透过气来。
我赶回家去,村里的老人已经给父亲换好了衣服,他的表情很平静,躺在那里,像睡着了。
那是第一次,我和弟弟抱在了一起痛哭。几天前对父亲的怨怼早已被他突然的离去冲散,只被他辞世的疼痛包围。
无言地安置了父亲的后事,走的时候,弟弟送我去车站,说:“姐,要常回来,爸妈都不在了,家还在。”
一句话,我干涸的眼中忽然再度盈满了泪。家,家人的爱,我没有了,可是,我有过吗?
握握弟弟的手,说了声“保重”,我上车离开了。我想也许以后,这个所谓的家,我不会常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