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老四不相信这个世上真的有鬼,于是他又幼稚地认为,一定是有人在捣鬼。思量再三,他把目标锁定在隔壁的老周身上。
老周是一个裁缝,现年四十岁。关老四和赵大贵喝酒那天,老周来过关老四家。当时关老四还介绍说:“这是我的兄弟大贵,在外面发了大财,现在是赵总。”老周还和赵大贵干了几杯。
最近一段时间,关老四总觉得老周很不对劲儿,每次老周一见到他总是鬼鬼祟祟地躲开,还总是在暗地里诡异地看着他。当关老四看老周时,老周也总是惊慌失措的。
关周两家只有一墙之隔,谁家有什么动静,隔壁都能听得见,难道那晚的事情被老周发现了?
一天中午,关老四在一条胡同里遇见老周,老周见到他后扭头就走。关老四追了上去,一把掐住老周的脖子。老周身材瘦小,像一只小鸡一样被关老四逮住。
关老四说:“我说老周,你最近几天见了我躲什么?”
“我,我,我两个月前,不是管你借了两千块钱嘛,该上个礼拜还的,但现在的确手头有点紧,希望兄弟能宽限几天。”
关老四这才想起来,老周向他借了两千块钱,一直没有还,便狠狠地说道:“这个月把钱给我还上,要不然我……”他做了一个要打老周的姿势。
老周忙不迭地说:“一定!一定!”
晚上,儿子放学回来,进门就喊:“爸爸,爸爸,这里又有你一封信。”
关老四心里一紧:“谁给你的信?”
“老师给我的,她说给送到学校传达室去了,让我转交给你。”
“打开念念!”
儿子把信打开念道:“老四,我每天早上都能看到你,你昨天穿着一件黄坎肩,前天穿着一件绿毛衣,今天又穿着一件黑夹克。我的‘耐克’衣服都被你的刀刺破了,你能不能送我两件衣服,地底下好冷的,你就把衣服放在你埋我的地方就行。赵大贵。”
关老四要崩溃了!
赵大贵竟然知道他每天早上穿什么衣服,证明他就潜伏在他周围。而且他看不见赵大贵,而赵大贵却能看见他。
第二天一早,关老四带了两件旧衣服上了南山。
他来到破庙后面发现,那个坑又被填平了。把坑挖开,赵大贵的尸体还在里面。尸体上还放着一张纸条,上面有一行字,关老四虽然不认识字,但他发现纸条上字迹和收到的那两封信的字迹很像,一定是出于同一个人之手。
他把纸条装进衣兜里,重新把土填上,又把旧衣服放在土上。
回到家里,他把儿子叫过来,让儿子念念纸条上的字。儿子念道:“兄弟,还算你有点良心,来看我了。”
这天晚上,关老四又没睡好。
第二天一大早,关老四摆肉摊的时候,又看到那人在远处出现了。仍然低着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但衣服换了,换成他昨天放在山上的那套旧衣服。
关老四放下手中的活儿,风一样地朝南山上跑去。他跑到破庙后面,发现坑又被动过,但不是被挖开的,而是塌下去一大块,很明显不是被人挖开的,是有东两从里面爬出来。
关老四再次把坑挖开,里面没有尸体,只有一身旧衣服,是赵大贵的那身“耐克”。
晚上,儿子给他从学校里拿回了第三封信。
儿子念道:“老四,你给我的衣服太大了,能不能给我换一身。赵大贵。”
“换你妈的腿!”
关老四彻底毛了,他啃了两个猪蹄,灌了一瓶二锅头,吃了十几根小辣椒,发了一身热汗,拿了一把斧子,趁着酒劲上了南山。
晚上,南山上起了風,树木杂草沙沙作响。关老四藏在破庙里,死死地盯着埋赵大贵的地方。
突然杂草丛中出现一个人影。人影鬼鬼祟祟的,扛着一把锄头,在几米外的一棵杨树下开始挖地。
关老四从庙里跳出去,直奔人影。还没等那人影反应过来,就一把掐住了人影的脖子。
那人惨叫一声:“救命啊!”关老四赶紧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巴。他觉得这叫声很耳熟,仔细一看,竟是老周。
“老周,深更半夜的,你在这儿干吗?”
“没,没,没事。”
关老四用力掐了一下老周的脖子:“说!不说我掐死你。”
老周挣扎着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说:“这是今天在你家门口捡到的。”
关老四看了看纸条,字迹还是和那几封信的一样,他问老周:“上面写的什么?”
老周念道:“兄弟,你为了钱把我杀了。人民币在阴间用不出去,我把钱埋在庙旁边的杨树下了。”
关老四看了一眼老周,对他说:“挖吧,挖出来分你一半,今晚的事情不许对别人说。”
老周点头哈腰地说:“是是是。”老周开始挖土,关老四在一边抽烟放哨。不一会儿果然挖出了一个旅行包,还真是赵大贵的那个。把包打开,里面的根本不是人民币,全是冥币。
关老四并不意外,老周却被吓得脸色苍白。
关老四急中生智,突然嘿嘿笑着,拍了拍老周的肩膀说:“兄弟,和你开个玩笑而已,瞧你吓的。今天是我把纸条故意放到家门口让你捡的,这些假钱也是我埋在这儿的,原来你也是个贪财的家伙。”
老周表情很惊诧,但他依然皮笑肉不笑地做了一个回应的表情。
关老四拍了拍老周的肩膀说:“和你开个玩笑,下山吧,到我家去喝两杯。”
两人走到半山腰。老周突然跑了起来,边跑边喊救命。
“想跑?没那么容易!”关老四几个大步冲上去把老周按在地上,两只大手像钳子一样死死地掐着老周的脖子。没多久,老周就断气了。
关老四想把老周的尸体和赵大贵的尸体埋在一起。他把埋赵大贵的坑挖开的时候,发现赵大贵的尸体还在,但头却没有了。他把无头尸拖上来,把老周的尸体扔了下去。
关老四面对着无头尸,想不通赵大贵的头哪里去了。关老四没有聪明的大脑,他只有一身蛮力和一把斧子。于是他利用自己仅有的资源想结束这一切。
他把赵大贵的尸体肢解了,然后东一块、西一块地埋在山上。完事后,关老四觉得轻松了许多。他认为从此之后赵大贵就不会打扰他的生活。虽然现在他的头不知去向,但就算他的头在暗地里盯着他,又能把他怎么样呢?
关老四很悠闲地吹着口哨下了山。他走到家门口,已经是深夜两点钟了。他发现自己家的灯还亮着,门大开着,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进屋后,他看到地上有几滴血,屋里空无一人。他喊了几声老婆和儿子的名字,没人答应。接着,他听到卧室里有人在哭。
卧室里,关老四的老婆和孩子蜷缩在一个角落里,身体发抖,脸色苍白。他问老婆:“怎么了?你们怎么了?”
老婆的目光有些呆滞,结结巴巴地说道:“赵,赵,赵大贵,他刚才来我们家了。他,他,他,他穿着你的衣服,脸上血淋淋的。”
事到如今,关老四只好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老婆听完后哭着喊道:“作孽啊!作孽!”
关老四立即把老婆的嘴堵上,说:“小声点,别让别人听见,老子他妈的豁出去了。”
随后他在库房里抽了一把很长的刀,别在腰里。开着平常送肉的三轮车,连夜把老婆和孩子送到二十里外的丈母娘家,然后一个人骑着三轮车回到长寿镇。
此时,天空中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整个长寿镇漆黑一片。天空中下起了瓢泼大雨,三轮车也陷入了泥泞中,他把三轮车扔在路上,在路边砍了一根树枝,把自己的衣服撕成布条缠在树枝上,在三轮车的油箱里蘸了柴油,用打火机点燃火把。
他右手拿着砍刀,左手拿着火把,大步朝着家的方向走去。他的样子很凶,有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
关老四来到自己家门口,一脚把门踹开,然后发疯似的用砍刀在家里乱砍,最后,关老四脱掉自己的上衣,跑到大街上,在雨中歇斯底里地哭喊着。
一道蓝色的闪电从夜空中划过,照亮了整个镇子。关老四忽然看到一个人站在远处,他发疯似的冲了过去。雷声轰鸣,那人一动不动,他穿着赵大贵的衣服,一身“耐克”。
关老四不由分说,冲到那人面前一阵乱砍,直到那人倒下。趁着闪电,他拨开那人的衣服,这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堆稻草。
刀子扔在地上,关老四躺在雨中,彻底崩溃了。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像孩子一样捂着脸号啕大哭。他用尽了最后一点视死如归、决一死战的勇气。雨越下越大,关老四拖着疲惫的身子朝家里走去,他希望这是一场梦。
回到家,他竟看到被他掐死的老周正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左右两边分别放着两个纸人,一男一女。它们紧紧靠着老周的身体,活像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关老四连滚带爬地再次闯入雨中,这次他是狼狈地逃跑,可他是逃不掉的,别忘了还有一双眼睛。
趁着闪电的亮光他看到远处又出现了一个人,一个打着雨伞的人。他已经没有胆量冲上前去决一死战了。雨伞下的人越来越近,关老四已经无法站立,只有躺在泥泞的雨地里往后退,嘴里发出低沉凄厉的哀鸣。
雨伞下的人来到关老四面前,关老四眼睛瞪得越来越大,呼吸越来越急促。雨伞下的人俯下身子,把脸凑到关老四的面前。
一道闪电划过,定格了关老四最后一刻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