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大为心动了,但他没有马上回复,而是静静地看着吴奇在屏幕上的“表演”。没想到吴奇的出价由低到高,再由高变低,逼得杭大为在22万时同意了他的条件。
“现在就过来拿钱,我当面转账给你,不过这次你得写个借条。”吴奇发完这最后一句话,就把所有消息都撤回了,时间掐得精准。
直到现在杭大为才发现,吴奇深谙人性的贪婪和阴暗,他可怕得简直像个魔鬼。杭大为想:我斗不过他的。
杭大为乖乖下楼,驱车赶到吴奇所在的小区。停好车正要上楼,他一眼瞥见吴奇的女儿瞳瞳正坐在单元楼门前的花坛沿上。
杭大为走过去,弯下腰,温和地问:“瞳瞳,你怎幺在这儿呢?天黑啦,叔叔送你回家好不好?”
“我想妈妈了,爸爸不让我提起她,严阿姨还掐我,说我是没人要的孩子。爸爸又不让我去大姨家……我没有家了。”瞳瞳两只小手抹着眼泪。
杭大为忽然注意到瞳瞳的手腕处有些异样,他一把掀开孩子的衣袖,发现一片瘀青。
杭大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瞳瞳,听叔叔的,先上楼……”
第二天,吴奇和严倩被警方逮捕了。
案情真相很快就被查明:严倩提前租好一辆银灰色捷达吉普,跟吴奇名下那辆同款同色,外形相同。两人各自驱车下乡进山。
11月18日,吴奇在凌晨一点打电话叫醒妻子唐芳,让她到邻村给自己送药。严倩则开着吴奇的车,按照约定埋伏在途中,把唐芳撞落到山沟。
随后,严倩趁天黑把吴奇的车藏起来,再在清早开着租来的车出山,故意让交通监控拍下,回到县城还车。
于是,警方按时间先后顺序最先排查到这辆车时,车在租车公司,车况完好,没有事故嫌疑,警方便没有进一步追查。这是这张“钞票”被数到的第一遍。
严倩在11月19日下午,再次租用了这辆车,重新开到乡下,换上吴奇的车牌号后停到他家附近,冒充他名下那辆同款捷达吉普。此时车辆排查远未结束,吴奇作为死者家属且能打听消息的人,牢牢地掐准了时间节点。
待吴奇名下车辆被排查时,出现在警方眼里的是一辆车身完好、车牌相符、毫无事故痕迹的捷达吉普。于是,同一张“钞票”又被数了第二遍。
本案真正的肇事车辆,也就是吴奇的车一直被藏在莽莽大山里,无人知晓。
直到一个多月后,风声已过,吴奇和严倩把车从隐藏点开出,顶着那辆租用车辆的车牌号,开到县城汽修店把车修好。随后再次交换两辆车的车牌号,把租来的车还回汽车租赁公司。这就是为什幺严倩第二次租车,居然租了一个多月的原因。
不得不说,吴奇不愧是警校毕业的,他通过查阅大量“杀妻骗保”的资料,敏锐地从警方办案方式中找到了漏洞,玩起了街头“数钞票”的骗术。
但是,凡走过必留痕迹,警方以严倩租的那辆车的车牌号为目标,再次走访了全县所有的汽修店,果然在一家汽修店的废料仓库里,找到了撞瘪的车头壳、保险杠等报废零件。
痕检人员从这些报废零件上检出了唐芳的微量血迹,还有她所骑自行车的表面漆。这些足够将严倩和吴奇送进监狱。
话说那天晚上,杭大为把瞳瞳送进吴奇家里,又从吴奇那儿拿走22万,心里一直觉得有什幺落在了吴奇家,整个人没着没落的。
有个念头一直在杭大为脑海里:我需要钱,我也斗不过吴奇,但我忘不掉瞳瞳红红的眼圈和手臂上的瘀青……
反复思考之后,杭大为直接驱车到警局,将关于“数钞票”骗局的一切和盘托出,接待他的警察拍拍他的肩膀说:“你小子不当警察真是可惜了!”
这番话让杭大为听得十分感慨,他忍不住问:“唐芳能在深夜跑上好几里路给吴奇送胃药,说明唐芳对他应该是很好的,吴奇怎幺就下得去手杀她呢?”
办案警察说:“有句话听过没?这世上有一种病,叫‘穷病’。人要是得了这种病,贪心起来,亲爹亲娘都亲不过钞票!”
杭大为打了一个寒战。
回家后,杭大为第一时间把QQ名字改掉了。隐私即是人心,他实在没有胆量再去窥探。
杭大为寻了一个周末,长途跋涉赶往卧龙乡,找到了瞳瞳提起过的那位大姨。吴奇被判重刑后,瞳瞳无人照料,那位大姨主动收养了她。
瞳瞳大姨是个果农,家境殷实,面相憨厚,一看就是个老实人。
杭大为刚刚见识了人性之恶,所以仍然放心不下,他恶狠狠地吓唬瞳瞳大姨说:“我是瞳瞳爸爸的律师,他委托我监督瞳瞳的生活。以后十年,我每年给你汇1万块,用作瞳瞳的生活费。这期间我一旦发现你把生活费挪给自己用了,或者虐待瞳瞳,你就要负法律责任!”
在来之前杭大为就想好了,吴奇之前给的那10万块自己不能留,得设法还回去,用在瞳瞳的身上是最好不过了。
没想到,瞳瞳的大姨脸涨得通红,指着杭大为的鼻子骂道:“你滚!俺家的孩子俺养得起,不缺那个烂了心肝的家伙的那点钱,俺也不要瞳瞳念他一丁点儿的好!”
一听这话,杭大为眼角有两滴热泪淌了下来,他心里默默感叹着:人心还好,幸好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