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坚

 
攻坚
2022-02-11 18:41:15 /故事大全

余显斌

1

铁老是一个传奇,他的传奇,首先是在创业上。那年秋天,大家都认为黄姜已经没人要了,成为狗屎了,只能放在那儿烂着长霉了。铁老突然出手了,派人开着一辆辆大车,呜呜地去了乡下,整天拿着大喇叭,喊着收黄姜啦收黄姜啦,声音震天响。一个个黄姜种植户当时都愁眉苦脸的,如杨白劳看着黄世仁一般,看着黄姜堆在墙角,烂红薯一般的臭味四处蔓延。遇见铁老出现,一个个如遇见救星一般,忙呼呼啦啦将黄姜卖了。一车一车的黄姜,就从远处的山里,或者近处的田里,送到了铁老的厂里,变成了皂素,上了火车,一路去了远方。那年,整个市里的黄姜没有一两糟蹋,都变成了一张张票子,装入那些黄姜种植户的腰包,虽没有将他们的腰包鼓胀得裂开,却也没干瘪得能养虱子。市政府领导感激涕零,放着鞭炮,给铁老送上一块匾,上书“商以载道”,铁老看了,用手摸着下巴,高兴地眯着眼睛呵呵地乐。

铁老得了名,得了利,救活了那个病入膏肓的厂子。

厂里的工人对铁老不敢说佩服得五体投地,反正是屁颠屁颠地举双手拥护。尤其老厂长,一直赖在位子上不走,现在自愿退居二线喝茶养老打太极,还喷着唾沫星子说,自己这是主动让贤,是尧舜一类的人物。可是,他刚打了几个月太极,听到一个消息,太极拳路就乱套了,就气冲冲去找铁老了。

原来,铁老不搞皂素了,准备转行,说要重拾丰瓷辉煌,打造丰阳名片,这……这不是乱弹琴吗?

厂里工人也都觉得,铁老很搞笑。

丰瓷是吗?是古书上描写的瓷器,是在丰阳这片地面上烧制的。古书上说,唐时,这儿“窑火烛天,一瓷之资,价逾千金”。可那是古人胡咧咧爱夸张,他们还说丰瓷和越瓷一北一南,双峰对峙,成为宫廷贡品。可是,谁见过啊?没人见过丰瓷,甚至几个考古人员在这儿东翻翻西翻翻,除了翻出吴老头扔的一个尿盆碎片外,什么也没得到,垂头丧气地走了。这个铁老现在倒好,好好的厂子,顺风顺水,不知哪根神经搭错线,竟然搞制瓷,这不是拿大家的饭碗开玩笑吗?

铁老很铁,告诉老厂长,不答应自己的要求,还请他老依然回来担任厂长。威胁之后,是感情软化。铁老扳着手指给大家分析,种植黄姜没有出路了,你们下去走走看看,一场大雨,满山遍野都是沟槽,山坡被冲得如瘌痢头。国家搞绿化,能允许这样吗?现在不赶快瞅着手里有资金,改换门庭,将来大家都得饿肚子,自己看着难受。

老厂长熄了火,提醒说:“改换门庭泡汤,我们可就都得用绳子捆着脖子饿死啊。”

铁老说,自己按照古书记载的制瓷法实验,估计差不多。

大家说,不是差不多吗?等行了再说啊。

铁老于是一边支撑着厂子经营,一边请专家,鉆研古籍,按照丰瓷制法实验,别说,还真让他实验成了。原来烧制丰瓷,离不开三样,丰阳山的土、丰河的水、丰阳地下的煤。为啥?丰阳土黏,一捏一把散不开。丰阳的煤好,纯,烧窑时火呼呼的,温度高。至于为啥要用丰河的水,连铁老也说不清原因,用他的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灵物儿,就这么个理儿。制出的那个瓷器,一片虚白,就是白中透出微微的梦幻蓝,如蛋壳一样薄,轻轻一敲,叮当作响。

过去的皂素厂,一眨眼就成了丰瓷制造厂,瓷器一箱一箱向外运,丰瓷制造厂成了丰阳市的支柱产业,也成了丰阳的一张名片。

老厂长放心地继续去当他的尧舜了,临走笑着对铁老道:“你啊,是一块铁,干脆叫老铁得了。”

也因此,老铁的名字传开来。

当然,随着年龄老去,老铁也就变成了铁老,他的姓名反而被人淡忘了,谁要说到他的名字,没人知道,说声铁老,都说,哦,那可是真铁。

他的真铁,还有一样,吝啬,如铁一般,很难刮下一点儿铁粉。

有一次,铁老抽出空闲,带着自己小外孙岛岛出去玩儿,到了街上,东望望西望望,岛岛就看见了一件玩具,是一匹马儿,遥控一摁,马儿咴儿咴儿一声长嘶,嗒嗒哒地奔跑起来,马鬃飞扬,很逗。岛岛就不走了,在铁老肩上扭股儿糖一般道:“姥爷我要,姥爷我要。”铁老忙哄着小外孙,那匹马儿不好,姥爷就是岛岛最好的马儿。说完,铁老嘴里还发出咴儿咴儿的叫声,逗着小外孙。可是不中,小外孙仍要那匹马儿。铁老无法再铁,慷慨大方了一次,掏钱买下马儿,让卖玩具的开一张发票拿了,带着岛岛高高兴兴回到家。老伴见了刚夸一句:“嗬,今个儿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老家伙不铁了。”谁知铁老不经夸,吃饭的时候,顺手拿出那张票据,放在老伴手里。老伴愣愣,问干吗啊。铁老说,给钱啊。原来家里开支由老伴管着,岛岛买玩具当然属于家庭开支,当然要老伴报销了。

老伴气得眼圈都红了,问道:“岛岛是我外孙,不是你的外孙啊?”

铁老理直气壮,当然是我外孙,不过,规矩还是规矩,绝对不能破。

老伴哼了一声,一转身拿走了放在铁老面前的饭碗,铁老急了道:“干吗,干吗不让人吃饭啊?”老伴气呼呼地说:“老东西,我可不是你的用人,吃饭得给钱。”

这个故事流传很广,深入丰阳民间里巷,当然也传到了朱珠的耳朵里,朱珠开始是笑,接着是不信,然后就特意找到周超,问是真的啊假的啊。周超笑着不说话,手插在裤兜里望着前面,吹着口哨。朱珠就摇着他的胳膊道:“是真的啊?”

周超摇着头,朱珠试探道:“假的?”

周超眼睛一白回了句:“我说是假的了吗?”

“那是真的?”朱珠睁大眼睛。

周超回答:“我说是真的了吗?”

朱珠急了道:“究竟假的真的啊?”周超一句话,无可奉告,气得朱珠使劲喊道:“铁公子,真讨厌。”周超听了这个称呼感到很新鲜,看着朱珠,许久夸着:“这个叫法贴切到位,亏你丫头想得出来啊。”

朱珠说,还用想啊,整个单位私下里都叫你铁公子,就你傻乎乎的不知道。

周超没说话,许久笑着自夸起来道:“铁公子,翩翩书生,玉树临风。”

朱珠回复两个字:“臭美,不害臊啊?”

“那能怪我吗?”周超很冤道。

2

是的,周超外号铁公子,真的不能怪自己,要怪也只能怪自己的老爹,弄个什么桂冠不好,偏要弄个铁老,让自己理所当然地成了“铁公子”。朱珠私下里开玩笑,自己将来嫁到周家,做了他们周家的媳妇,叫啥?周超随口就来:“铁少奶奶。”

朱珠又气又乐:“我们的儿子呢?”

“铁少爷。”周超说。

玩笑归玩笑,他们对老爷子的做法也感到头疼,尤其最近,镇政府制定了一项措施,准备一次公关,公关的对象就是铁老,两人听了更急。

他们都是漫镇的干部,尤其周超,还是副镇长。他们镇政府所在地,也就是市政府所在地。天子脚下,有一份荣耀,也有一份沉甸甸的压力。论级别吧,漫镇的一个副镇长也够牛气的,和其他乡镇的乡长镇长平级,即使差一点儿,下去后,镇长乡长也得呼兄唤弟的,因为保不定这个副镇长哪一天一个飞跃,就去市里工作了,就管着自己了,与其那时拜佛,不如此时早点儿烧香。因此,周超感到很风光,有时悄悄和朱珠开玩笑:“去,给准周局倒杯茶。”朱珠就乜斜着眼睛道:“嘚瑟。”可是,有风光就得有付出,风光和付出成正比,在这儿工作,都得拼命朝前冲,不能有蚊子腿粗一点儿差错,不然,书记就板着一张包公脸说:“你们在这儿工作,就如在老虎鼻子下待着,竟然敢打盹,我不服你们懒散服你们胆子大。”也因此,大家私下里开玩笑,称市政府为龙潭虎穴。

在龙潭虎穴,样样都得过硬,每样工作都得红旗飘飘。

尤其今年,扶贫到了最后攻坚阶段,马虎不得,一个个干部都忙着呼呼上呼呼下,屁股如夹着火把一样。可是,还有一个对象没着落,就是黄店村的朱全,一家六口,一人忙里忙外的,没有一技之长,咋富?镇上想,得,借得大树好歇凉,让一个大佬出面扶持他一下,还能不富?在本市,最大的大佬不是别人,就是铁老。可是,大家都知道,让铁老出血不容易,这就得找一个能攻破铁老钢铁防线的人。这人,书记拍板定案,选定朱珠:铁老的未来儿媳,他咋样也得给面子吧?

谁知,会上一宣布,朱珠就急了,就带着一种上刑场的样子,可怜巴巴地站起来道:“书记,我不行,你还是另选高明吧。”

“不就是动动嘴嘛,有那么困难啊?”书记不高兴地道。

朱珠就罗列起此行必败的原因:一则自己一介干事人微言轻,铁老什么人,走过人民大会堂的人,一定是不会将她放在眼中,而且还会产生一种被轻视的感觉,事情准泡汤;再次,自己攻坚,好说不好听啊,整个镇上这么多金刚铁罗汉不去,竟然派她一个弱女子去,别人知道了会笑话的,说领导不知道怜香惜玉,也玷污了领导的英名啊。话虽半开玩笑,道理卻是真的,书记本来板着脸如包龙图端坐大堂上,没想到竟然被说动了,还说有道理,有道理。

书记喝口茶后,像是问大家,又像是在问朱珠:“那派谁去啊?”

朱珠生怕找不到人,任务再次落到自己身上,忙举贤自代道:“周副镇长啊,周副镇长出马,绝对是大炮打苍蝇,一打一个准儿。”

周超本来坐在那儿,看着朱珠那种急迫的样子暗暗好笑呢,没想到她将这事情竟然轻而易举地推到自己身上,一愣道:“什么?”

朱珠说:“你去啊,你身为领导,出马能给足铁老面子。再说了,以你和老爷子关系,去了之后还不是瓮中捉鳖吗?”

大家听了都哈哈大笑,朱珠知道自己比喻有误,忙吐吐舌头。

书记用笔敲敲笔记本,这是他的习惯动作,一旦一个事情确定下来,就会拿着笔嗒嗒嗒地敲着笔记本,暗示大家肃静。大家都停止了笑声,看着书记。书记对周超笑笑道:“这件事朱珠不行的话,也只有周副镇长上了,你们两个得选一个上。”

大家都笑着看着周超,眼光探照灯一样,毫无疑问,想法都是一致的,要攻下铁老,只能在他和朱珠中做选择题。书记接着解释,其实他们开始也准备让周副镇长上,可是,周副镇长最近不是有事,要去省里学习吗?

朱珠忙道:“攻坚结束,马上去学习,不耽搁。”

周超无奈地道:“好吧,我去吧。”

书记有些不放心地问:“不会耽搁学习吧?上面让早点儿去。”

周超说,不会的。

书记少有地开起玩笑:“一个铁老,一个铁公子,这次可是以钢铁攻钢铁啊。”大家听了,都哈哈大笑起来。因为任务已经落实,大家心里也轻松了,笑声格外饱满,格外敞亮,四处飞扬着。

3

周超虽然接受了任务,立下了军令状,可是心里还是忐忑的,老爷子的脾气他是最清楚的,父子俩没少擦枪走火过,用母亲的话说,就是一对倔驴。自己真有些担心到时攻不下来,面子上过不去是小事,镇上那面扶贫大旗被砍倒就不好交代了。

他想想,叫来朱珠,威逼利诱地告诉她,自己这次出马,算是二郎替了宋王死哦,自己是看朱珠一个女孩去可怜兮兮的有些不忍心,再者,丑媳妇也从没见过公婆,总不能一见面就让公公拿钱吧?所以,自己就英雄救美接下来了。朱珠听了连连表示理解,连连说谢谢,忙着给周超倒茶,恭恭敬敬地递上,说领导请用茶。

周超喝口茶,并不领情,手一挥说,别来没用的,自己可是有名的铁公子。

朱珠不解,铁公子咋的?

周超说,是铁公子,就不需要来虚的,得来点儿实际的。

朱珠朝门外看看,红着脸骂声花痴,想啥来着?周超大叫冤枉,说朱珠才是花痴呢,这会儿想到哪儿去了,火都上房了,自己还有那些花花草草的心情啊。朱珠不解地说,那要什么实际的报答?周超告诉他,自己准备先出点儿血,请老爷子狠狠地吃一顿,吃罢后一摊手告诉他,这钱不是自己出的,是朱全出的,请老爷子看在好吃好喝的面子上,仗义出手,扶弱济贫。朱珠看看周超道:“小子,够老奸巨猾的,给你家老爷子也设套啊?”

周超眼睛一白:“严肃些,喊周副镇长。”

朱珠就问:“周副镇长,你准备让小女子干吗啊?”

周超认为,两个男人,又都是铁性情,在一起一定会摩擦起火的,因为,自己和老爷子没少出现摩擦起火的现象,不用担心这次没有。那么,现场就需要润滑剂,需要在必要的情况下,让摩擦减轻,甚至消失,不至于到时场面不可收拾。

朱珠听了,这个任务还差不多,自己估计还能完成,点点头同意了。周超见了高兴地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开始。”

他说到做到,马上打电话给“千里香”的老板,叫了一桌子菜,准备请客,得丰盛点儿,别让人到时说我铁。朱珠在旁边听到“铁”字,轻声笑起来。周超马上竖起手指,放在自己的嘴边,让别出声,然后拨通父亲的电话,过了一会儿,那边接了,一个硬邦邦的声音响起来道:“怎么?今儿个怎么有电话来啊,简直是蓬荜生辉啊!”周超忙解释,最近因为扶贫工作太忙了,所以电话问候就少了,还请您大人大量啊。

铁老在那边却揪住不放道:“什么少啊,简直是路断人稀,没了电话。”

周超连连说对不起,自己实在粗心,然后笑着说,自己今天就是为这事道歉的,特意在“千里香”准备了一桌,爷儿俩在一起坐坐。铁老在那边听了,很警惕地告诉周超,自己去吃可以,但是自己可是两手空空,不带一文钱的,到时别让自己掏腰包啊。周超忙说,不会的,我是那样的人吗?

铁老说:“难说。那我可来了。”

周超说当然。

他说完急忙关上手机,看着朱珠眨眨眼道:“上套了。”

朱珠笑着问:“你们父子一直就是这样说话的?”

周超不解地点头道:“是啊,有问题吗?”

朱珠提醒:“不能亲热一点儿啊?”

周超手一挥,很爷们儿地道:“一对爷们儿,用得着腻腻歪歪的啊——肉麻。”

朱珠扔下一句話:“真够铁的,铁父铁子。”说着,到了自己办公室,已经是下班时间了,拿起包对周超说,“走吧,铁公子。”

周超忙叮嘱,到了那儿别喊铁公子,到时老爷子听到了,知道这名称的来历,今天的目的算是泡汤了。

朱珠点点头,拉长声音道:“知道。”

“千里香”距离镇政府很近,也就下一个长满梧桐的慢坡,再过一条马路,然后过一座弯弯的石拱桥就到了。两人上楼,在店员的指引下,进入提前订的包间,坐在那儿慢慢喝着茶等着。朱珠看表,周超说不用看,老爷子啥都铁,钱是这样,时间也是这样,说好的时间,不会迟到一分钟的。刚说到这儿,外面门响,人走进来,正是铁老。周超站起来喊爸。朱珠也忙站起来喊叔叔,铁老答应着,看看周超道:“给介绍一下小姑娘啊。”周超笑笑,知道老爷子已经猜测出来了,就道:“你未来的儿媳妇。”铁老呵呵笑着,让朱珠坐下,看着周超,在嘴里叨咕一句:“这回还做了一件成名堂的事情。”

周超见形势大好,信心顿时大增,喊一声上菜。服务员答应一声,就拿着盘子进来了,一样一样摆在桌上,有油焖大虾,红光油亮的;有油焖大肘子,红润发光;有清煮鳖汤,一片玉白色;还有其他几个本地的名菜。朱珠在一旁解释,三个人一桌,不能多,要精。

铁老没说话,看着桌子上的菜,牙痛一般咂巴着嘴说太浪费了,随便什么吃一点儿都可以,怎么这么花费啊?

朱珠忙恭维道:“请您老,怎么能随便呢!”

铁老也就不再客气,说那就吃吧,然后拿起桌上的筷子,一边伸向盘子一边忘不了对周超道:“你比我厉害啊。”

周超一愣,不知老爷子怎么突然来了这样一句话,就虚心地问道:“啥意思?”

铁老说,自己从没随意叫过这么一桌子,这是啥,是排场,是面子,你作为副镇长能很随便叫来这么一桌,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当然比你爸厉害。周超听出,老爷子是对自己的铺张很不满,忙低声下气地解释道:“这样大手大脚地花费,不是有目的吗?”

铁老一听这话,刚刚伸出的筷子马上收了回来,放在桌子上道:“幸亏我没吃,啥目的,说说?”

朱珠瞪了周超一眼,忙在一边道:“没啥目的,叔叔你先吃吧,先吃吧。”

铁老很坚决地摇着头道:“这小子从没大方地请过我一次,这次一定有目的,得说了再吃,不然的话,自己真有些担心吃不了得兜着走。”

无奈之下,周超只有说了,黄店村的朱全很穷很穷,没啥发财的路数,希望爸您能慷慨大方地出手扶持一下,这可是善举啊。

铁老一听,头摇得像拨浪鼓,回答两个字:“不中。”

“为啥?”周超睁大眼睛望着他,没想到老爷子回答得如此斩钉截铁,一点儿也不给自己留下说话的余地。尤其在朱珠面前,更是让自己下不来台。

铁老回答得振振有词:“能救一时,救不了一世。”

周超道:“您老指缝里漏那么一点儿,他不就一世衣食无忧啦?”

铁老听了,脸红了,瞪着周超道:“咋的,让我养一个混世虫啊?那还不如让他穷着呢。”

周超也火了,红了脸道:“您可真铁啊。”

朱珠急了,在父子之间不知说什么好,忙劝周超道:“你能轻点儿说话吗?能好好说话吗?”

周超忘记了这次请朱珠来就是和稀泥的,这会儿反而有些不满朱珠的和稀泥了,瞪了她一眼,让站一边儿去,然后气呼呼地对铁老道:“你知道吗,因为你铁,别人都给我取了一个绰号,叫铁公子了。”

铁老仿佛没听见,拿起自己的包转身准备走,走了几步停下,对周超道:“小子,记住,没有一分钱是水漂来的。要富,出汗出力,想从我手里白拿一文钱,做梦。”朱珠见了忙去劝道:“叔叔,还没有吃饭啊,吃了再走。”铁老声音这会儿轻些了,摇着头说不吃了,自己还有一个会要去开。说完,挥挥手,快步离开了。

朱珠走回来,看着周超道:“你就不能和你爸爸慢慢谈啊?”

“他就那么铁,咋谈?”

“你也铁。”朱珠生气了,伸出手指点着周超的脑门儿说。

4

本来,周超还得想点儿别的办法,帮助朱全致富,但市里一次电话接着一次电话催着,再不去就要全市通报了。无奈,周超走了,临走对书记摇着头很愧疚地道:“没办法,老爷子就那么铁。”书记点头表示理解,劝他别放在心里,到时再想别的办法,活人不能让尿憋死的。周超点点头,看来也只有那样了。

当天,他就坐车去了省城,临行前只给母亲打了一个电话,老爷子的就免了。朱珠送他,用眼睛不满地白着他,说他小肚鸡肠,和自己父亲还怄气,真有点儿娘们儿气。说着,朱珠拿过周超的手机,拨通了铁老的号码,塞在他的手里。

那边,铁老的声音传来:“铁公子,又有啥事?”

“爸,我要去省城学习了。”周超停顿一下说道。

“哦,啥时走?”铁老有些出乎意料,忙问道。

“马上。”

那边,铁老沉默了一会儿,沉默得周超以为对方已经挂了电话了,老爷子的声音再次传来道:“去了要穿好吃饱,晚上早些睡觉,别熬夜。”

周超连声答应着,以为结束了,谁知铁老再次补充一句:“那个女孩很好,比你懂事,要知道珍惜,没事了多联系联系。”

周超眼圈微微有点儿发红了,直到那边老爷子挂了手机,他才抬起头来。朱珠背着手弯着腰仔细打量着他说:“呀,铁公子感动了。”

周超摇着头很不屑地道:“老了老了,还学会腻腻歪歪地秀感情了。”

朱珠眨着眼睛问,老爷子在那边好像还说了我啥话了吧?其实朱珠已经隐隐约约听到铁老夸奖的话了,故意想讓周超再复述一遍,再享受一番被人夸奖的感觉。可是,周超知道她的目的,偏不说,扔下两个字道:“嘚瑟。”

去了省里,几天后,事情摆顺了,心事捋平整了,周超找了一点儿空闲,打通了朱全的电话,很愧疚地告诉他,自己没能实现诺言帮他脱贫,不过放心,自己学习期间再好好想想,再向别人取取经,看还有没有什么让他致富的路数。

朱全在那边连声感谢着,让他不用太过操心,说最近有人来投资了。

“投资?”周超一愣,再次问道。

朱全说,前几天,有人请专家专门来到他们那儿,研究了黄店村的土壤气候,最后说能种茶,而且还能种出好茶。现在,人家把茶苗化肥都送来了,说是不要钱的,送给每家每户的。

“真的?”周超惊讶道。

“真的。”

周超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了,感到浑身无比地轻松,忙将事情在电话里告诉了朱珠。朱珠问是谁啊,周超也在猜测是谁。两人猜测半天猜不出来。周超说算了不猜了,自己回去后一看不就知道了吗。

几个月后学习结束,周超回到镇上,茶也顾不得喝一口,就急急忙忙找到朱珠说:“走,去黄店村看看。”两人开着车一块儿去了黄店村。

此时已经是夏季,村前村后的山岭都变了,不再是光秃秃的,冒出了一片青嫩的绿色,都是新栽的茶树苗,茶香也浮荡在空气里,浮荡在车子里。朱珠闭着眼睛深深地呼吸一口空气道:“真好闻啊。”

两人在村路上远远看见朱全,正在那边地里忙碌着,就停车走出来招手,朱全见了,笑着跑过来喊声周镇长朱干事。周超问这么热的天在干吗呢。朱全说,自己现在成了茶林看护员了,每天都要到地里看看茶芽的长势。周超问工资咋样,朱全伸出三根手指,一月三千。他说着,笑着指着绿乎乎的山坡告诉周超和朱珠,再过两年,这儿就成茶园了,这儿的人都成茶农了。投资老总说,到时,在这儿建茶厂,将茶叶打造成名茶,销往全国,这儿就不是一人富,是一村富了。

周超说,这个老板可算是真正帮这儿人脱贫了,自己见了,一定要说声谢谢。

朱全愣愣道:“你不知道老板是谁?”

“是谁?”

“朱干事没告诉你?”朱全再次问道。

周超看着朱珠,朱珠装作不知道似的道:“走吧,去村部吧,听说那个老板也来了,在村部。”

两人告别朱全,开车去了村子那头的村部,刚进大门,周超就看见个胖乎乎的孩子,在那儿玩着马儿的模型,正是岛岛。

看见他,岛岛扑过来喊:“舅舅。”

周超问:“你咋在这儿啊?”

岛岛指着里面道:“姥爷来了。”

顺着岛岛的手指,一人从院内走出,一脸笑容地看着他,周超一愣道:“爸,是您啊?”

铁老笑笑:“咋,不应该是我啊?”

周超没说话,笑着回头看看朱珠。朱珠和岛岛正在阴凉处玩着马儿模型呢,叽叽嘎嘎的,一院子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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