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正
车没了
镇上只有两辆小车,一辆是镇党委书记用的,他事多,几乎每天都要跑市里开会,所以他需要车;另一辆是开厂的赵老板的,他钱多,车就是面子,就是身份,所以他也需要车。
有一段时间,镇上的老师们惊奇地发现,镇教办刘主任每天也有小车坐了,早上来上班、晚上回家,他坐的都是小车。镇教办的办公小楼就在中学校园里,尽管那小车把刘主任送到學校大门口或从学校大门口把刘主任接走,就屁股冒一阵白烟掉头跑了,老师们还是发现了这个变化。刘主任不再骑他那辆半旧的“永久”牌载重自行车了。
“那不是赵老板的车吗?”有眼尖的老师认出来。
“还真是的……”这一说,许多老师有了印象,集镇上每天在眼皮底下跑来跑去的小车就那么两辆,眼睛稍微管事的人都能注意到。
很快有消息灵通的老师带来了最新情况:刘主任的女儿,原来在赵老板的厂里做现金会计,最近被提拔了,副总经理兼办公室主任,分管财务,权大呢,厂里来人招待,在哪家饭店吃饭,都由她说了算,她也参加,和赵老板一起陪客人;赵老板的小车,也交给她办公室调遣,听说赵老板正在教她开车。
学校里有老师教过刘主任的女儿,也有老师跟刘主任的女儿是初中同学。教过她的老师感慨良多:“学习好不代表能力强,人家当时学习成绩……现在人家有用了,我不太好说,反正要不是她老子,恐怕连那个职业学校的会计班她也上不成,几年一过,大不一样了……”
“人家都坐小车了,连老子都沾光有小车坐了!”与她同学的老师倒苦水,“我那辆破自行车还是上小学五年级时买的,除了铃铛不响到处响,早想买一辆新的,舍不得钱,现在看来,买来也赶不上人家!”
议论了一段时间,大家也就习以为常了。刘主任每天只管在老师们羡慕的目光中拉开小车的门上上下下。
有与赵老板小车驾驶员熟悉的老师,带来了更加“内幕”的消息。
大凡为领导、为老板开小车的驾驶员,十有八九是深受其烦,领导、老板半夜里要用车,或者他的什么人要用车,一个电话,你半夜里也必须爬出热乎乎的被窝。否则,你就不适合吃这碗饭。赵老板的驾驶员也不例外,本来有一个赵老板就够他伺候的了,现在又多出一个副总经理兼办公室主任,她还不自觉,每天连接送老子的任务也交给他,要不是看她是个年轻女孩,眼下在赵老板面前正红着,他才受不了她的张扬,谁几斤几两,他这个做驾驶员的能不一清二楚。
有几次,赵老板的驾驶员差一点跟刘主任翻了脸,本来就不乐意跑这样的美差,稍有借口,他难免耍点个性。
一次,刘主任去一家基层村小检查工作,他不想骑自行车,打电话给女儿,让女儿派小车送一下,小车很快来了。到了村小,刘主任存心显摆,想让老师们看一看,我刘某人今非昔比,出入也有小车坐了,全镇能享受这个待遇的有几人?他让驾驶员径直把车开到教师办公室门口再停下。驾驶员有了话:学校大门口这弯太窄,拐进去麻烦;学校里小孩子多,车开进去未必妥当,车剐到孩子,孩子划破车,都有可能,这几步路,还麻烦刘主任自己辛苦一下!
驾驶员的话软中带硬,又不无道理。他不是自己手下的教师,刘主任想发作也没有那个资本,愣了一下,只得作罢,心里却像吞了一只死苍蝇,不受用。
驾驶员掉转车头,很响亮地骂了一句:“还真把自己当人物了!”
另一次,驾驶员送刘主任去市里教育局办一件事,时间不长,刘主任让驾驶员在门口等一下,驾驶员也答应了。等刘主任出来,却没有了小车的影子,随即打电话给女儿,女儿打电话给驾驶员,驾驶员回:
“我正打算向你汇报呢,我等你老子了,赵老板突然打电话来,让我出去办点事……”
既然是主人赵老板要用车,那是压倒一切的正分儿,刘主任的女儿也不好多说什么。驾驶员跟了赵老板多年,是赵老板信得过的人,她也不能拿人家怎样。刘主任知道自己是青蛙跌在青苔上——吃了驾驶员一个软亏,只能在心里狠狠地说:有本事你不来接送我!
这样一想,刘主任心里的气也就平了,越发觉得自己女儿本领大,比他这个管着二百多号老师的教办主任有能耐。
“天天跟这帮穷教师打交道,能有什么出息!”刘主任意满志得地想。他每天依然享受着小车接送上下班的待遇。
但有一天,刘主任又费力地蹬着他那辆大概因为多时不骑已锈迹斑斑的破自行车来上班了,刚进学校大门,便有老师热情地上前打招呼:
“刘主任今天亲自骑自行车了嘛!”
“人家小车忙。”刘主任悻悻然应道。
下一次,刘主任还是骑自行车,继续有教师奇怪,问刘主任怎么不是小车送来上班的,刘主任不愿答理地应道:
“人家车子,又不是我自己车子,有坐就坐,坐一次算一次,没有坐我就自己骑车子,又不是没有腿。”
随后刘主任又感慨:“人家老婆,焐不热!”
再有老师哪壶不开提哪壶,问刘主任怎么不是小车接送来上班了,刘主任就有点怀疑对方是不是故意问的,爱理不理的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可有一次被问烦了,他道出实情:
“女儿都不在那个厂上班了,哪里还有小车子!”
原来,刘主任的女儿不再是赵老板那个厂的副总经理兼办公室主任了,她进城跑保险了。
“那她,还是经理吧?”先前羡慕刘主任的教师讨好地问。
“现在经理算什么狗屁头衔,随便开个小店就敢自称是总经理……他们名片上都印‘业务经理,出去好谈生意。”
刘主任说的“他们”,是指他女儿现在从事的这个工作的同事们。说话很少有人全信的刘主任,老师们这一次从他的话中很难找出掺假的成分。
当老师们重新习惯了刘主任骑破自行车上下班时,老师们又得到最新的消息:赵老板的厂里又配了新的副总经理兼办公室主任,也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
“我昨天好像还看见呢,赵老板在路上手把手教她开车,当时车开得特别慢,所以我多留神了一眼。”有教师证实。
春 游
春暖花开,镇中心小学将组织全体教师外出接受爱国主义教育,说白了就是去一座有“红色旅游”资源的城市春游。
租一辆大巴人挤不下,租两辆大巴又多出三十来个位置,把教办主任、校长太太都算上了,位置还是多。校长说,位置空着就是浪费,不如再动员一家村小参加活动。
教办刘主任站在全镇的大局说,宁冇一村,不冇一家,既然动员了一家,不如多租一辆大巴,所有小学教师都参加。
于是事情定下来,中心小学的活动变成全镇所有小学的活动,租三辆大巴。
消息传到我们村小,大家都兴奋异常,但一听说每去一个教师要摊一百元的活动费,校长首先苦了脸:学校又多出一笔没有预料到的开支!
要交钱啊!老林随后表示惊讶:我还以为中心小学放一个响炮仗,请我们村小呢!
你成天想吃没核枣!有老师笑老林。
一百块呢,出去玩一趟,有多大意思,田埂上小花小草,我们哪天看不到,天天在春游,还不如在家买点老酒喝喝。老林舍不得,他很认真地跟校长商量:我们不去,是不是可以每人发一百块钱?
校长还真当回事,打电话去镇教办问了,被刘主任一棒子打回:你想得起来问的,老师出去玩,千年难得,还有人不想去?不行,统一行动,一起参加。家里真有事不能参加的,随他便,补钱不可能。
校长丢下电话就传达了刘主任的意见。
领导嘴大,群众嘴小,说了也不管用。
不是一样嘛……想拿一百块钱补助、不想出去的老师都叹气。
校长也跟着叹气。
既然拿不到钱,又是学校集体埋单,不需要自己破费,再不出去玩就是脑子进水了,不玩白不玩。老师们都很隆重地讨论要为外出春游做哪些准备。
我那双大白鞋过年买了就没穿,这回要穿了!有家住城里的女教师说。说这话的工夫,她正端详着自己脚上贼亮的高跟皮鞋。
出去吃饭怎么办?突然有教师问,集体行动还是自己解决?
我问过教办刘主任了,他让我们各校分头解决,校长说。他又征求大家意见:反正两个办法,一是学校出钱,大家聚在一起吃;二是大家自己吃,回来我们想办法每人补贴一点。
那还不如自己吃!老林第一个表态。
大家意见出奇地一致。
我家里过年东西还没有吃完呢!有女教师说。
出去哄自己一顿,随便带点水、带点吃的就行,这有什么难的!
就是,在外面吃东西还不放心,那个卫生……说不定能吃到地沟油!
有钱,在哪里买不到吃的!
大家七嘴八舌谈论着这事。事情基本定下。
老师们要出去春游了,校外第一个知道这消息的是在学校门口开小店的老杨。老杨是听老林说的。老林来小店跟老杨借空雪碧瓶,老杨不肯,说:我收购的,一毛钱一个呢,怎么好借给你!
老林赌咒发誓:我保证完璧归赵,到时候记得带回来还给你,还不行?并承诺:万一弄丢了,我赔你一毛钱!
话说到这份上,再不借就难看了。再说,也就一毛钱的雪碧瓶,多大事啊!老杨难得慷慨地借了。
又有几个教师来借空雪碧瓶。借了老林,不好不借别人,那不是打田鸡喂鸭子——恼一个喜一个吗?看着老师们拿着空雪碧瓶心满意足地离去,老杨冲着他们的背影卖人情说:早晓得这样,我收你们租金了!
出去的那天,从来没有带包习惯的老师们每人都带了包,尽管他们的包跟学生的书包一样,五花八门,有的包是没有缝上提手的布带,简直等于布袋子——老林带的就差不多是布袋子,里面的雪碧瓶被勒得鼓鼓囊囊的,轮廓很分明,我听见其他学校熟悉的老师问他:老林,买雪碧带去喝啦?
老林“嗯嗯”地点头,不否认,也不明确肯定。
到了“红色旅游”景点,已是近午时间,大家稍稍转了半圈,就到了中午该吃饭的时间。已有学校在招呼教师进路边的饭店,教办刘主任自然被中心小学校长喊走了。本来也打算喊各村小校长的,中心小學不缺这点费用,但刘主任不同意,他说,校长都去搞特殊化,老师们会有意见,就让他们与民同乐吧。有人问我们校长:你们怎么解决的?
校长鼓着腮帮说:我、我们自己解决。
校长已经在“自己解决”。
我靠近校长身边才看清,校长在嚼一小片馒头干,大概馒头干太硬,必须含在嘴里用唾液湿透了才能吃得下,所以他说话有点不便利。
发现我正盯着他看,校长有点不好意思,说:家里的,再不吃就坏了,浪费不好,我们都是教育学生的人……你要不要来一点?
我赶紧摆手说谢谢,离开。分校长“肥”,没有道理。
老林一手握着雪碧瓶,一手拿着吃的,正无所顾忌吃得津津有味。原来,他准备充分,提前关照老婆烤了一锅锅巴带来。有老师笑他抠门儿,“穷家里,富路上”的道理也不懂,他大大咧咧地说:这怕什么,锅巴香,熬饿!
老林接着夸自己老婆烤锅巴的水平高。见老师还在笑,他拈出粉笔头大的一小块,递到人家面前,说:你们不信啊?尝尝、尝尝!
老林的锅巴还有保健作用呢!不知是哪个促狭的老师先提起的。
滋阴壮阳!有人附和。
吃锅巴,长那东西!大家都听明白了。
别人笑。
老林也笑。
谎 言
我现在的姻缘,差一点毁在老杨手上。
老杨是我们学校门口一个开小店的,人很精明。平常一个人关在学校里,无事可做,尤其双休日,太无聊了,我喜欢到老杨小店门口坐坐,他的小店门口常横着两三张长板凳,过路歇脚的人,来买东西的人,顺便坐下说说闲话。
我一个单身小青年,老杨跟我说得最多的就是:“男过二十五,衣破无人补。”意思是说,我该找一个对象了。
我嘿嘿地憨笑,不吱声。心里话:谈何容易!我们学校是一所偏僻的村办小学。
老杨自己两儿三女。老杨有一个宏伟计划:三个女儿,分别要嫁木匠、漆匠、瓦匠,如今前两个女儿的目标已经实现,还剩下一个小女儿在家“卖饭”。小女儿二十岁出头的样子,三个丫头中人最漂亮,老杨最心疼她。她经常代老杨站店,她站店的时候,店门口能吸引来一大帮小青年。这是犯了老杨大忌的,因此老杨尽量不让她站店。
“这样我家里有事就不用求人了!”老杨说。
老杨的两个儿子,没有替老杨长脸,老杨原先的计划是,他们一个当工人,一个当医生——哪怕农村的赤脚医生也行,哪知道他们学习成绩一路“飘红”,一塌糊涂。上小学时老杨为他们没少接老师的难听话。两个儿子初中都没能毕业,一个学了理发手艺,一个到村办企业当了临时工。
“都没用!”老杨时常狠狠地骂,“还是你们好,有文化,到月拿工资,工资大大的,不用晒、不用累。”
老师们背后都说老杨很古板,一个典型的例子是,老杨最喜欢小女儿,对她又管得最苛刻。小女儿站店私下积攒了一点钱,有一年过年她自己做主,上街买了一双高跟鞋,这鞋极大地刺伤了老杨的眼睛,他在家骂翻了天,最终脱下小女儿的鞋,用砍柴的秃斧头剁了高出的鞋跟,气得小女儿一个正月里不跟他说话。
“农村丫头,穿那么高的鞋,像什么话!”事后老杨认为自己管得在理,又数落庄上某某家姑娘、某某家媳妇:就是好吃懒做,穿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才“疯”成那个样子,最后怎么样?离婚了!
老杨是个精明到小气地步的人,这一点我倒是见识过的。有一次,他在小店里骂骂咧咧,我碰见,想回避已来不及,干脆上前跟他打招呼:
“又是哪个惹你不顺心了?”
“小伢子,不学好,茶饭吃饱饱的,还要吃月饼。”老杨说。
原来,嫁在附近的大女儿带小外孙回来玩,三四岁的孩子,不知道好歹,在小店里看见月饼,无论如何要吃,做外婆的掉不过脸来,进去拿了一块给他吃,这等于割了老杨的心窝肉。
“她们女人家,不知道钱多难挣,一盒火柴才赚五分钱,一天要賣出多少盒火柴才能抵一块月饼?”
“算啦、算啦,是家里孩子吃的,又不是外人。”我做“和事佬”。
“下次再这样,我剁她们手……”老杨仍气得哼哼的。
就是这样一个老杨,对我却不错,一来我和他之间没有利害关系,二来我孤身一人在外地的这个村子,主观上也想处一两个比较谈得来的人。除了学校的老师和学生,平日我泡的时间最多的就是老杨这里了。
老师们都说,老杨家跟学校虽然前门靠后门,他家的五个孩子又都是从学校出来的,但他家的茶杯什么样他们都不知道。我幸运,我到老杨家捧过两次饭碗,而且都是比较正规的邀请,有鱼有肉;酒也有,是他家店里卖的,档次虽然不高,可毕竟是酒。
第一次,记不清过什么节,老杨请女儿女婿和儿子媳妇加小辈们回来吃饭,他找到我宿舍,连拖带拽,多请了我。他家里的人我差不多见全了。
第二次,老杨家承包的一口小鱼塘清塘,两个女婿被喊过来帮忙,吃午饭时他也叫上了我。那天桌上的菜是小杂鱼当家。大的家鱼他让老婆拖上街卖了。
两次吃饭,老杨都招呼他的小女儿坐在我身边,为我搛菜,弄得我很不好意思,也不习惯。
当时我没有多想什么,只觉得是熟人嘛,也算是半个朋友,吃一两顿饭没什么。何况我一个单身小伙子住在学校里,偶尔叫我上门吃饭的也不止他一个。
潜在的危险我没有意识到,直到那一次女友来看我。
女友在外县,也是教师,我们是工作后以文为媒相识的。那时交通条件差,她起早出门,乘车赶到我这里,通常是午后的时间。通信还不方便,学校没有电话,我们更没有大哥大什么的。
她就是这样在事先没有约定好的情况下冒冒失失赶过来的。赶过来时,学校铁将军把门,她倚在学校大门口等。站得累了,她又坐在学校门口的一截断砖上等。
老杨凑过来,“你等张老师?”
女友点头。
“他啊,今天我也没有看到,不知道有没有出去……最近他蛮忙的,来找他的女伢子不少……”老杨自顾自地说。
老杨对女友说的话,是她不久之后原汁原味复述给我听的,我怎么也想不到,老杨会这样“出卖”我、“栽赃”我。
“究竟有没有女孩子在你这儿过过宿?”进了我的单身宿舍,女友审问我。
“没有。最多只有我在中学时教过的几个女生,她们结伴来看过我——你要相信我!”我对天发誓。
真感谢那天,我只是反锁上学校的大门,把自己关在里面看书。那时我和她正沉迷于文学的梦。快到黄昏了,单身宿舍里的光线有点暗,我合上书决定出去走走,哪怕就在老杨小店门口坐坐,调整一下眼睛。学校的两扇铁门关拢后间距比较大,正好够我伸出手去反锁、开锁。当我叮当一声打开学校的大门时,发现门口的墙根下正蜷缩着她……
后来她说,当时她头脑中一片空白,等得几乎绝望了,尽管她不相信老杨的话,但见不到我人,还是在心里怨恨我,这样恨着、恨着,眼泪都一次次下来了,我居然出现了!
我们大笑,奔回宿舍,拥抱在一起,她眼泪再次汹涌,湿透了我的脖子。
以后见到老杨,我就生疏了一些,用时髦的话说,叫有距离交往。他再主动跟我套近乎,向我打听这打听那,我就装糊涂。
“女朋友好长时间没来了嘛!”他说。
“什么女朋友,八字还没一撇呢!”我也糊弄他。
我和女友的事,我一直没有声张。
有本村的老师见我跟老杨处得表面热乎,半真半假地逗我:“你干脆认他做老丈人算了,他家三丫头也不丑。”
“两个大姨子也不丑!”我说。
当地民间有话:打肉搭蹄子,娶老婆搭姨子。或者:姨奶奶外快,舅奶奶外带。
老杨有时候还会兴致很高地跟我谈他的如意计划。他指着自家屋旁的一块空地说,他打算把三丫头招在家里,到时候就让他们在这里砌一幢小楼房,家靠家,相互好有个照应……
我连声说:“不错、不错!”
那段时间,我正紧锣密鼓忙着女友的工作调动。
责任编辑/乙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