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在山东莱芜深山中。我真正在老家生活,只有童、少年期的十五六年,但老家生活诸多细节,常在脑子里冒出来。一直想构思点东西写出来,却一直未能落实。一则自2012年开始一直在进行《近代十卷书》系列长篇历史小说的创作,很磨人;再则缺一个契机。
2018年5月初,莱芜市文联组织了一个短期文学培训班,作为主持和主办者,我听完了所有的课程。几乎不约而同,几位授课专家都讲到了汪曾祺。汪曾祺的作品我只读过他的《受戒》,印象并不特别深刻。我想深入了解一下,培训班还没结束,我就从当当网上购买了一大堆汪曾祺作品。
那时候我的《袁世凯》(全3册)已经向长江文艺出版社交稿,《林刚徐》创作要到10月份才动笔,中间数月是我的“休眠期”。那几个月,我一直在反复阅读汪曾祺。他的作品唤醒了我关于家乡的丰富记忆和细节。他的作品中那些生活的细节、习俗、温情,那么浓郁而又那么冲淡。他的散文和小说有时无法区分,或者说他的许多小说不像小说,没有完整的故事,没有曲折的情节,没有各种巧合,甚至好像没有任何的构思,随意想,顺嘴说,信手写,但却吸引着我读了一遍又一遍。
就是在这种情绪下,我写了六七个短篇,我取名《卧云关乡亲系列》。小说是写人物的,但我这个系列写风物、写习俗、写生活细节份量很重,有些甚至重过人物。
《锁》完全是个真实的故事,但我不想只讲一个故事。我特别想把小时候供銷社的温馨、精彩和诱惑写出来。所以前半部分几乎“离题”万里,主人公千呼万唤不出来。当然终究有关联的,供销社的记忆永远离不开售货员三大爷——这篇小说的主人公。三大爷是个很受尊敬的老军人,参加过抗美援朝,为人特别谦和,我真的从小就钦佩他。一个那么好的人却背上“监守自盗”的包袱,当他的罪名洗清时,又为害他受冤的少年讲情,让派出所长不要毁了孩子的前程。乡间小人物,真有大情怀。当年这个因锁发生的奇案至今老家还有人提起。但我不想着意写奇,我只渴望像汪曾祺那样讲些生活,讲点记忆,讲个老家的乡亲。这就是《锁》的由来。
我是经历过计划经济时期生活困窘的人,也是中国改革开放40多年发生巨变的见证者。老家那个深山里的村子,里面的每个乡亲,似乎都有故事可写。我每次回家,或者见到老家的人,都会打听乡亲的消息。我已经“进城”二十几年了,但我还是没融进城里,还是个乡下人,对老家的乡亲特别有感觉。我很想等我退休了,回到老家住下来,和三大爷四大叔们啦啦呱,把他们的故事一个一个写一写。尤其是听到一位老乡亲去世的消息,我这种渴望特别冲动。只是,退休似乎遥遥无期。
关于乡亲们的故事,我觉得写起来会特别容易,应该是顺手就来吧。我特别抵触小说创作太讲究技巧。这些年写长篇写短篇都是如此。生活和历史本来已足够精彩,写出来就是,何须绞尽脑汁去雕琢?我甚至想给自己取个笔名:白水。
责任编辑/董晓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