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
2022-02-14 08:29:08 /故事大全

刘会刚

1

初冬的一大早,国强推着自行车前脚出门,后脚就被老婆桂芳吼住,你个收脚板的,天寒地冻,穿得像个猴子,冻病了在家挺尸莫折腾老娘!“收脚板”是八字门村民骂人的口头禅,谓外出寻死。大清早听到不吉利话,国强也没个好脸色,扭头朝桂芳翻了一个白眼,凶道,刚立冬,能把鸡巴冻掉?话音刚落,一件黄夹袄旋风似的盖过来。国强一把抓住,随手甩在自行车后座上。低头刚迈了几步,忽听到楼上传来吱嘎一声响。国强再次扭头,看到二楼的菊英推门出来,穿着细格子单衣,站在走廊上,手里捂着一个包裹。二狗他爹,接住,路上接个力。国强手忙脚乱接住菊英投下来的包裹。一捏,国强猜到了,是三個或四个苞谷。显然是昨晚吃剩的,细心的菊英留给自己的。国强心里顿时有火苗在蹿,身子暖烘烘的,觉得初冬的清晨一点也不冷。他朝菊英嘻嘻一笑,小声嘀咕道,大老婆疼心,二老婆究筋(方言:扯皮)。

桂芳与菊英是亲生姐妹,两人相隔八岁。十年前,菊英嫁给国强时,桂芳还在读初中。菊英没读什么书,从小插田割谷,肩挑背驮,像男孩子一样样样农活干。无休无止的繁重农活,如一台高强度打磨机,将菊英原本细长的腰与圆滚的臀压成了铁板一块,厚实倒是厚实,却少了女人的妩媚与娇柔。妹妹桂芳呢,因头上有个姐姐,她基本没下过田,更没上过山。细皮嫩肉的肩上从没压过担子。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进职校读了两年,就回家了。莫说干农活,连房门都懒得迈,每天在家上网淘这淘那,把不宽的闺房塞得满满当当的。本来好看的身材,加上保养得好,皮肉像点了浆的一锅豆腐,涨涨鼓鼓,鲜嫩欲滴。有一次,国强忍不住和菊英说,你妹桂芳这丫头,从后面看,那细腰就是一根麻绳,那圆滚屁股呢,就是一面锣,就等一根壮实的棒槌,狠狠地敲在那面锣上,发出咣的一声巨响。菊英气得大骂国强老不正经,连小姨子也拿来开玩笑。国强一脸笑,说小姨子算什么。人家黄石城里公爹与儿媳打皮绊那才叫新闻呢。菊英不理国强了,她知道自己男人经常进城,摸鱼撮虾,弄几个活钱,黄石七娘八老子的事一箩筐。

读了书的女人如天上的繁星一样复杂。桂芳回到家,脸上总也不见笑。好心人介绍了几个对象,她看了第一眼懒得看第二眼。除了上网淘宝,似乎没有其他事可干。家人怕她闷出病,让姐姐菊英领妹妹回去散散心。桂芳于是住进姐姐家,一来换个环境,二来有空帮姐姐做做家务活。姐姐菊英每天像个脚踩风火轮的哪吒,在田间地头冲锋陷阵。家里的一切都丢给了妹妹桂芳。国强是个能坐着就不站着的人,要吃粒是粒的米饭,像女人一样爱喝红糖茶。张嘴说话呢,嬉皮笑脸的没个正经。开始,他对小姨桂芳说话还注意分寸,毕竟桂芳是个大姑娘。相处久了,他把持不住油嘴滑舌的性子,见啥说啥。一天,五岁的儿子二狗嚷着要吃奶,菊英正在田间打农药,远奶解不了近渴。国强一指正在剥碗豆的桂芳说,你姨有奶,你姨的奶才鲜呢。桂芳的脸顿时羞得通红。二狗扑上去,像条饿狗扯开桂芳的上衣,大头朝肉嘟嘟的怀里直拱。国强在一旁笑得直抽搐,顺势一脚踹中一只正趴窝的老母鸡,惊起一屋灰尘。

二狗七岁那年,菊英得了一场大病,住进镇卫生院。国强也没心思进城了,既要照顾菊英,又要下田抢种一把,因为时令农作物耽误不得,俗话说你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季。那天夜里,国强劳累过度,喝了几杯劲酒后早早睡了。深夜被一泡尿憋醒,起来小便后,迷迷糊糊跑进了桂芳的房间。一掀被子,桂芳醒着呢。睁大眼睛看着姐夫。国强咕碌吞了一口痰,准备转身离开。没想到,桂芳一把扯住他。国强彻底惊醒了,犹豫片刻,扑了上去,一记棒槌重重敲在那面锣上,果然发出咣的一声响。惊心动魄。

在八字门这个小村庄,国强算是个标准男人。用城里话说,帅哥一个。国字脸,高鼻梁,留着浅浅的八字胡,穿上一套过年的新衣服,往人多的地方一站,总能引起姑娘们一阵窃窃私语。当年国强到菊英家相亲,菊英母亲一眼看对了。菊英父亲不吱声,把烟嘴敲在竹床沿梆梆直响,反对这门亲事。理由是农村中看的男人,百分之八九十是绣花枕头红漆马桶。果然,结婚后,国强基本上不干农活。当然他也不闲在家,隔三差五去黄石城里转,到底转什么呢,没人知道。

国强与桂芳偷情,没多久就被菊英捉个现行。国强在两个女人的一哭二闹三上吊中束手无策,急得抓耳挠腮,无奈请村里德高望重的最高爹出面。石头丢上天总要落个地。经过最高爹和村长和尚上上下下做工作,最后达成一个和解协议,国强与菊英离婚,与桂芳结婚。菊英带着儿子二狗可以不离家,住二楼。国强两口子住一楼。几年过去了,一个屋檐下的两姐妹竟相安无事。只是没想到,结婚后,桂芳变了一个人,像个母夜叉,动辄叉腰瞪眼对国强骂骂咧咧,常常凶得国强落荒而逃。

国强将自行车推到村口,刚要骑上去,抬头看到最高爹扛着锄头走出门。最高爹是国柱的父亲,国柱与国强从小头垒头长大,两个卵子彼此都摸得忒熟。一想到国柱,国强浑身禁不住打个寒颤,这才意识到初冬的清晨的确有些冷。他顺手扯过车后的黄夹袄,披在身上。

望着最高爹走在田埂上的瘦长背影,国强心里打起了鼓。大清早出门就碰到冤家,莫非有什么不好兆头?应该不可能。这事只有他与村长和尚两人知道。和尚再三交代一定要保密,事成之后还有奖赏。狗日的和尚!国强暗暗骂了一句,抬胯歪歪斜斜骑上自行车,一手扶龙头,一手摸出一个苞谷,边啃边朝黄石赶去。

2

八字门到黄石有五十来里路,骑车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这里指的是郊区。如果到市区,至少得一个半小时。这些年来,城市像一团发酵的面饼,越揉越大,越搓越宽,很多靠近城市周边的乡村,都被“面饼”搓揉进去了,成为城市里的一个社区或街道。黄石新开发的和平街工业园区,占地面积九千亩,是离八字门最近的郊区,国强办公的地方,就在和平街工业园区的城乡接合部,这里多半住着形形色色的打工人员。

拐过几条胡同,走进一间简易的三层楼房,这里就是国强的办公室。几张桌子,几部电话,连个坐的椅子都没有。一个黑脸汉子瞥了国强一眼,忙递上来一支烟,强哥来了。国强接过烟,一把将黑脸汉子拉到内屋,低声说,我接了一单,熟人熟事的,不易出头,你出面搞定。这个人是我村里的,小时的玩伴,叫国柱,现在黄石一家耐火材料厂打工。让丽丽引诱他上勾……丽丽现在忙什么?

这段时间生意清淡,丽丽在一家迪吧打晃。她说有生意随时通知她。强哥放心。黑脸汉拍着胸脯说。

这个不显眼的三层民宅,原来是一家私人侦探所。私人侦探的身分是保密的。就是对桂芳菊英,国强也不敢透露蛛丝马迹,只说进城撮鱼摸虾。正是有这个活路,国强才不像村里其他年轻人,长年外出打工卖苦力,一年回不了几次家,有的连老婆都守不住。他守着两个女人,两手不沾泥,还能吃香喝辣的。为这,村长和尚对国强刮目相看,将他列入村里能人名单。有事经常找他聊聊天,想想对策。

三天前,和尚在村口那棵大槐树下,等到了国强那辆半新不旧的自行车。和尚露出久旱逢甘露的神情,大老远就朝国强挥动那双肥硕的手。和尚快六十了,在村里干了一辈子干部。先干会计,后副村长,再干副书记,最后一直干村长。

国强对和尚是尊敬的。和尚是村长,虽是中国最小的官,但也代表着一种势力。国强深知自己干私人侦探这个行当,总是见不得阳光的。与和尚靠拢些,百利而无一害。再说,菊英与桂芳姐妹俩的事,作为村长,和尚的态度是宽宏大量的,甚至是开放的。和尚曾拍着国强的肩暧昧地问,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夜夜吃两头?两姐妹哪个更有味道?国强故意露出一副恬不知耻的神情,转移话题说,和尚婶死了这么多年,你还不到六十,该找一个人,起码冬天可以暖暖脚。不急,不急嘛。和尚露出一副保养得很好的牙口,意味深长地说。

和尚那天将国强拉到自家屋里,备了一桌好菜。吃喝了一阵,和尚脸红筋粗地说,有一件事托国强帮忙,并随手甩出一沓钱,啪地搭在桌上。这是报酬,活儿干得漂亮还可以追加。国强眼睛直直地盯着和尚慢慢蠕动的嘴巴,感觉它就是一台印钞机,随时会吐出一张张刮刮响的崭新票子。最高的儿媳妇,国柱的老婆,细妹,和尚嗞地呡了一大口酒,气息有点喘,这个女人,太不一般了。自从十年前嫁到咱村,开始不觉得,这几年我发现她有味道了,越来越有味道了。你说咱这村里,比细妹长得好,蓄得白的有没有,太多了。就说你那媳妇桂芳,也比细妹强几倍。可我就是看上了细妹。你说——我这把老骨头是不是生得贱?和尚说得声情并茂,明显是动了真感情。

一番密谈后,和尚嘱咐说,这是最后一招了,只要弄到国柱那小子在外嫖娼的证据,我掂量掂量了下,搞定细妹有八成把握。这事全靠你张罗了。

走出和尚家門,国强暗暗笑了,笑得抽风似的。

3

国柱,晚上我过来睡觉。电话那头,丽丽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国柱头脑一热,支吾说,不……不行吧。丽丽在电话里哈哈大笑,肆无忌惮地说,国柱,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强奸你,痛痛快快强奸你,哈哈哈哈。国柱担心这个女人的电话随时像炮弹一样呼啸而来,索性关了手机。这个偶然认识的妖艳女人,如夏天午后的雷阵雨,劈头盖脸地打乱了国柱平静的打工生活。

国柱与国强虽从小一块长大,可两人性格恰相反,国强油嘴滑舌,眼睛一眨一个主意儿,国柱呢,少言,木讷,像农村打谷场上的石磙,推一下磙一下,推两下磙二下,不推他是不动的。十年前,国柱娶细妹过门。第二年,细妹生了个胖儿子,喜得最高爹合不拢嘴。六十出头的人,每天似乎有使不完的劲。庄稼地里侍弄得红是红,绿是绿,家里吃的用的摆得像个超市,哪样也不缺。国柱经老乡介绍,来到黄石耐火材料厂打工,每月可拿回近三千元,一家人的日子过得很踏实。前年,国柱在老屋附近,重新起脚做了一栋两层楼房。老父最高死活不愿搬进新居,仍一个人住在老屋,像仆人一样将国柱家里家外收拾得井井有条。

国柱在耐火材料厂打工,三班倒。因劳动强度大,一般每个月月底关饷后回家一次。国柱在工厂附近租了一间小屋,不到十个平米,一个月二百元钱。细妹来过一次,说像狗窝,以后再不来了。国柱不计较,说黄石的房价这些年来像失控的疯牛,拉不住缰绳了,能租到这样便宜的房子不错了。

这个狗窝一样的出租屋丽丽第一次来时,似乎挺满意。她坐在床沿,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将一对硕大奶子挤得摇摇欲坠。她伸出一条修长的腿,搭在床前一个破纸箱上,笑盈盈问国柱,你是不是经常带女的回来睡觉?老实交代。

丽丽的露骨与火辣,让国柱既惊喜又担忧。这个女人的放荡,完全超出了国柱的想象力。第一次认识,就让国柱措手不及。那天傍晚,国柱下白班,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出租屋。走到人民广场时,只见一个长发披肩的白衣女子朝自己频频招手。国柱愣了愣,朝四周看了看,空无一人,才确信是叫自己的,麻着胆子迎上去。女人看不出年纪,高挑的身材,挺拔的胸脯,像二十多,也像三十出头,说四十也靠谱。女人脖子上围着一条真丝绒围巾,手里牵着一条白色小狗,显然是个遛狗的主儿。国柱见过这类都市女人,有钱,有闲,整天无所事事就牵着小狗到处逛。他看不起这种人,但心里还是羡慕他们,这才是城里人的小康生活。

女人露出妩媚笑脸,对国柱近乎讨好说,你帮我溜一下狗,我去附近方便一下。不容分说将狗绳塞到国柱手里,一路小跑起来。国柱抬头使劲望了望西边霞光满天的余晖,一颗泪珠似乎冒了出来。女人渐渐远去的修长的双腿支着浑圆的屁股,随着小跑波浪一样上下滚动,让国柱感到似曾相识。太熟悉了,在哪儿见过?猛地想起来了,媳妇细妹的屁股不就是这样吗?以前怎么不觉得细妹也有这样不错的屁股呢。在农村,国柱从没觉得细妹的屁股好看,他甚至认为那是个很脏的地方,没有一天不蹲在又臭又黑的毛坑里拉屎撒尿,饱受蚊蝇叮咬。就算每天抹了再多香水,也掩盖不了屁股的本质。现在,国柱对屁股的认识瞬间提高了,很想回家与细妹亲热一番。他感到心里有千万只蚂蚁在咬,周身血液快要沸腾了。

女人这一去,差不多一个小时,等得国柱心猿意马。女人风一样出现了,她在国柱身后猛地一拍巴掌,吓得国柱跳了起来,一旁的小狗也跟着跳起来。女人哈哈大笑,像与国柱认识多年了,早已成了老朋友。

女人介绍自己叫丽丽,丈夫是一家公司老板,长年深圳做生意。自己算是全职太太,没事就遛狗。

两天后,国柱又在人民广场看到丽丽牵着杰瑞。丽丽又朝国柱招手,说要请国柱吃个饭,感谢上次他替她遛了一个小时的狗。在二嫂煨汤餐馆,丽丽点了一桌子菜。有鱼有肉,酒是劲酒。一个大男人被一位漂亮女士请吃饭,国柱心里空虚得要命,却又满足得要死。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精神体验。国柱隐约记得在哪本杂志上读过一篇文章,说在一个两难的选择上,应尽量选择没经历过的那一种。这个城里女人的风情与妖艳,为什么不选择经历一下呢?想到此,国柱端起酒杯,狠狠地朝丽丽的酒杯撞了一下。

以后的每天晚上,麗丽总会打来电话,与国柱神侃胡聊。聊着聊着,不知不觉扯到性上。这个在国柱看来有些神秘有些难以启齿的话题,在丽丽嘴里如同嚼着一把炒熟的豌豆,香喷喷脆生生,常常引得国柱直流口水。

这天晚上,丽丽又打来电话,说晚上过来睡觉。国柱头脑空白了一阵,就答应了。

丽丽是打的过来的。前后不到一刻钟。丽丽显然打扮了一番。她一出现,顿时映亮了灰暗的出租屋。丽丽大大咧咧伸着胯子坐在床沿,一双腿通电似的晃个不停。国柱小心翼翼地坐在床旁,他刻意与她拉开一段距离。聊了一会,丽丽有些躁热,脱下外套,丢在床头。昏黄的灯光下,国柱见到一尊冰清玉洁似的女神发出熠熠光辉。他呼吸有点跟不上趟。丽丽温柔地说,国柱,你是不是没有谈过恋爱?国柱努力使自己笑一下,我没谈过恋爱,怎么会结婚?怎么会生下儿子?我儿子今年八岁了,上小学三年级,成绩蛮好——丽丽打断说,结婚与恋爱不一样,有人结婚了,不一定恋爱过;有人恋爱了,不一定懂得结婚。

两人正聊得起兴,突然,一道闪电如一条银蛇闯进屋内,丽丽快步跑到门口,抬头望着黑漆漆的夜空,嘴巴直咂,这个鬼天,说尿尿就尿尿了,一点商量也没有。

像得到神谕,国柱发疯似的扑向门口,从后面一把箍住丽丽的腰肢。又是一道闪光,晃得国柱眼睛酸胀酸胀的。丽丽显然是老手,游刃有余,渐渐占据了上风。国柱感到自己只有招架之功,一身的力气竟使不出来,手与脚都迷了路。难怪丽丽说要强奸自己呢。又一道光闪过头顶,国柱的身体竟毫无来由地软下来,如一摊稀泥。你是啥了?丽丽摸摸国柱的额头,看你身体精壮精壮的,怎么中看不中用呢?丽丽气急败坏地坐起来,电一样闪出门。

国柱满脸委屈,怎么回事呢?自己为何这样?这种不堪一击的情况以前从未发生过。以前每个月底回八字门,晚上总要与细妹激战个你死我活才罢休。这个女人不是人,肯定是妖精。国柱想马上回家,他一刻也不愿等。心焦,口渴,他从床头纸箱里摸出一瓶矿泉水,仰头咚咚往嘴里灌,溅了一床单的水。

第二天傍晚,国柱突然回到家,让细妹着着实实吃了一惊。不到月底怎么回来啦?细妹一脸愕然。国柱支好自行车,死死盯着细妹的屁股。细妹感到丈夫的眼光怪怪的。她推了丈夫一把,大白天撞见了鬼?国柱草草抹了一把脸,一把箍住细妹的腰,双手激动地乱摸起来。你干什么?有病啊,一回家就动手动脚的。细妹显然不太适应这种行为。一番大汗淋漓后,国柱长吁一口气,好啊,好极了。细妹不明就里踹了他一脚,好个球。国柱嘻嘻一笑,胡乱穿好衣服欲下床,突然扭头问细妹,来客人了?细妹伸了个懒腰,打个啥欠说,鬼客人,哪来的客人?那地上——国柱指着房间地上几个烟头,没有客人哪来的烟屁股?细妹扑哧一笑,看你大白天疑神疑鬼的,刚才和尚村长来坐了一会。村长说,他想搞个什么互联网加的农业合作社,叫什么八字门农业生态园区,将全村土地集中起来,实行规模化养殖,养羊,养驴,养肉鸽,养香猪,养土鸡,听说所有养殖的羊呀驴呀猪呀鸡呀,网上销售,定点卖到城里的大超市。现在城乡交通方便,上午订货,下午就能送到。外出打工的八字门人都可回来上班,村长特意问你愿不愿意回来呢?

嘁,异想天开,农业生态园区是那么容易办成的?搞砸了算谁的?和尚村长吃饱了撑得慌,没事找鸟事干。

细妹搡了一把国柱,说你这个人,把别人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不想回也不能这样损人啊。国柱系好裤子,又细细打量了一下细妹的屁股,若有所思地拿起扳手,哐当哐当将墙角一个取暖器拆了。隆冬快到了,这个破玩意,修修兴许还能将就用一季哩!国柱心满意足地忙活起来。

4

寒冬日的太阳落得早,吃完晚饭的村民三三两两聚到村口大槐树下,老人们围在一起闲聊,小孩子蹦蹦跳跳乱窜一气,几位提前返乡的打工青年,拢在一起交流着各地的打工行情。突然,几声鞭炮炸响,腾起一团团烟雾,给傍晚的八字门平添了一丝节日气息。屈指一算,大寒已过了,春节不远了,村里过年的氛围越来越浓了。

不觉夜色渐深,远处传来几声狗叫。闹腾了一天的村庄,像个婴儿般进入了甜美的梦乡。和尚轻轻敲开了细妹的家门。细妹问村长这么晚了有啥事?和尚咧嘴一笑,说没啥事,过来看看,正好问问上次那个事,国柱愿不愿回来上班?八字门生态园区马上要挂牌了。细妹让村长进屋,说村长的好心国柱领了,只是国柱在外打工习惯了,回来觉得心里不太踏实。和尚眼睛眯成一条线,意味深长地说,国柱不愿回来,是不是在外有人了?

细妹脸微微一红,低头说,我家国柱人老实,有色心也没那个色胆。和尚点燃一支烟,用长辈的口吻说,细妹啊,这你可不了解男人。柱子人性好,老实厚道,可现在外面灯红酒绿的,你看黄石街上那些描红抹绿的女人,个个袒胸露臂,没见过世面的国柱,极容易被诱惑。听国强说,有一次,他在城里无意看到国柱与一个女的搂搂抱抱,又是吃又是喝,亲热得很,你相信不?

细妹笑了,国柱一个月那俩钱都交给我了,没钱,哪有女人又卖又贴的?和尚啧啧啧直咂嘴巴,眼睛死死盯着细妹的脸,不慌不忙站起来,弹了弹身上不知在哪沾惹的一根鸡毛,从怀里摸出一个包裹,递给细妹。这个东西,本来我不想给你看,但我不想国柱这伢在外面越陷越深,年轻人学坏容易学好难啊!

是一叠相片。细妹接过一看,大吃一惊。再细看,脸色顿时煞白,胸脯急剧起伏,身体中风似的摇晃不定。和尚上前一把扶住细妹。细妹急速看完照片,一屁股坐在椅上,人立马虚脱了。她抬头盯着村长,粗声粗气地说,这些是从哪里来的?怎么到了你手里?和尚一脸讨好地说,那天他无意听国强说国柱在外面有情况,当然不信,就叫国强请人偷偷拍了相片,好让迷途的国柱猛醒,莫误入城市陷阱。

细妹听后,脸上的火苗呼呼地烧,大骂国柱这个狗东西不要脸,竟敢背着老娘在外乱搞,还让别人偷拍了证据。和尚打了个酒嗝,痛心疾首地说,听国强介绍,这两年,国柱在黄石玩得相当开,经常带着女的上茶楼,下舞厅,吃香喝辣的,快活得很。

和尚拉着细妹的手,神秘地说,村委会经研究决定,马上要引进一名女干部,我想让你进村委,只要细妹点头,过几天就到村委上班。说着一把搂住细妹的腰,喘着粗气说,细妹,别看我奔六的人,体力一直很好。三天不吃肉,耳朵就嗡嗡直响。细妹挣扎着,和尚越抱越紧,两人的脚步瞬间没了章法,像跑调的鼓点。

从细妹家出来,已是凌晨一点多。天上寒星点点,四周一片死寂。远处的田野上,不知名的虫子声声入耳,如在弹奏什么乐章。和尚抹抹嘴巴,嘿嘿笑了一声,又嘿嘿笑了一声。

细妹很快进了八字门村委会。当了干部的细妹,变了一个人,说话有了一种干部腔,走路也有了一种甩手甩脚的干部姿势。

细妹当了村干部,最高爹的事一下子多了起来。忙完田地的,又要操劳家务,还要照顾孙子上学。忙碌的最高爹心里越来越不踏实,他倒不认为细妹当不了干部。全村那么多大姑娘小媳妇,为什么村长和尚独独选上了细妹呢?

那不堪入目的一幕,还是被发现了。那天下午,最高爹送完地里的粪,回来找一些麻袋当薄膜用。不料一进门,就将两个人捉个现行。村长和尚处惊不乱,穿好衣服临出门朝最高爹笑笑,通奸,是通奸。最高爹两眼冒火花,破口大骂,一对狗男女,要遭天报应啊!

细妹慌乱了一阵,很快镇定自若了。她理理凌乱的头发,理直气壮从床底抽出一个纸包,甩在最高爹面前,看吧,这是你儿子的杰作。他画个葫芦,我只是照葫芦画个瓢。最高爹拿起照片,看完后捶胸顿足,老泪纵横——整整一个月,村民没看到最高爹扛着锄头出门。这么勤快的一个人,怎么在家闲得住?有人上门探望,原来最高爹病了。病得不轻,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转眼春节说来就来了。一阵春风吹过,灰蒙沉静的村子,仿佛睡醒了,活泛了。春的气息,给光秃秃的枝头抹上一层暖洋洋的喜气。

国强的儿子二狗的尸体,是在大年初七傍晚被发现的。二狗嘴里流着污血,小手紧紧攥着几个黑里透红的酸枣。菊英嚎啕的哭聲,撕破村庄的宁静,溅起无数的眼泪与唏嘘。桂芳抱着姐姐哭肿了眼睛。村民们第一次看到,姐妹俩原来如此亲密,还是血浓于水啊。

镇派出所的公安很快赶来了。经现场初步查明,二狗是吃了泡有毒鼠强的酸枣而致死。凶手最后落实到最高爹头上。一个六十出头的老人,为何要对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学生痛下黑手?公安人员感到不可思议。经过一个星期的紧张勘查,案情终于水落石出。最高爹的儿子,远在黄石打工的国柱,是最后一个向公安人员作笔录的。

你与丽丽鬼混,知道她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

知道自己的丑事被人偷拍了吗?

不知道。

你老婆与村长和尚通奸,知道吗?

不知道。

你父亲为何投毒,害死国强的儿子二狗?

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

什么都不知道。国柱沮丧地哭出了声。

责任编辑/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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