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开学
王老头这辈子怕要死在象棋上了。退休以后便拉开了架式,把大部分精力都泡在了下棋上。
在王老頭手下,车马炮冲锋陷阵、相士将血肉横飞的时侯,好在他有个贤内助,后勤保障工作做得极好,茶是茶饭是饭地给他预备着。每天下完了棋,到家都是坐下屁股就吃,吃饱了抬起屁股就走。干啥去?还是下棋。
王老头下象棋的地方是小区外座北朝南邮局的门口。那里是一片水磨石地,背风向阳,还有树荫,冬暖夏凉。所以常有人在那里娱乐,围着一个个圈子。当然也有不打牌不下棋的老大爷、老太太,他们要么在那里唠闲磕,要么低着头打盹儿,嘴上流出一滴滴的哈喇子。
王老头是个不服输的人,棋子把棋盘砸得啪啪响是最明显的注释。走呀!愣什么?棋子都快生根了,臭棋篓子!他手不闲着,嘴也不闲着。所以,不仅跟他对弃的人想掐死他,看棋的人也巴不得他输。久而久之,看下棋的人都为他的对手出谋策划。一个人能下过三五个人甚至七八个人吗?王老头那一阵子常输。
王老头急了,一天上午他在家里换了新棋盘。看棋的暂时不言语了。因为那棋盘两边写着一副对联。上联是:观棋不语真君子,下联是:坐怀不乱柳下惠。看人下棋本来图的是个乐子,有那对联镇着,谁愿意多言多语当小人呢?
可是,没过两个时晨,观棋的人还是憋不住,又当起王老头对手的参谋。吃车、踩马、支士,七嘴八舌,王老头晕头转向。
“哗啦!”他把棋盘掀了。搞得当局的、不当局的都无趣。
那天中午王老头回家特别早。
“王叔,今天是怎么回事?”我问他。令我搞不明白的是,那天他居然没理我。
“这会儿没有重活让我干了。”我想。
谁知中午饭还没有吃完,王老头就来找我了。砰砰地砸门,一脸的谦恭:“爷们,爷们,你家不是有电脑吗,帮我打几个字。”
“打啥,你说!”
“气人,就打这几个字,我把它贴在棋盘上!”他脸不红不白地说着。递给我一张纸条,我笑了,纸条上歪歪扭扭写着:河边无青草,不要多嘴驴。
下午,快到六点了,天已擦黑,赶在下班以前我要到邮局办点事儿。这时我看到王老头棋也不下了,正在跟人吵架。不到半分钟我就听出了眉目。只听王老头的对手说:“一下午下了六盘棋,三比三和了。可这老混帐他拧,就是不服!”
王老头更是一脸的不屑:“和是和了,可是我上了六回厕所,你上几次,你说?!”
邻居跟人吵架我不能不劝:“王叔,下棋跟上厕所有啥关系?”我问。
“我上厕所的时侯,他脑子不在棋上?!他琢磨得要不比我多,这棋能和吗?你说!”
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只能陪着笑。这老头连人家上厕所都记着。
见我不替他说话,王老头只好把目光转向围观的人:“你们都是证人。我上六回厕所,他只上两回是不是?你们凭良心说!”
哈哈哈!大家笑得更来劲了:“你棋盘上写着‘不要多嘴驴,谁还敢说!”
正当没法收场的时侯,不知啥时王婶挤进了围观的人群:“噢,你个老拧种,一下午上了六回厕所,尿频病怕又犯了,你知道不知道!”她指着王老头的鼻子说:“明天你不上医院,哪个老婊子再给你做饭!”
“还是老太婆能治了他。”大家都说。
“居家过日子这盘棋,老头子得听我的!”临走,老太婆撂下了这么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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