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峰
高明镜
高明镜其实不是他的本名,他的本名为高遐昌,字振声,号篆园居士,河南淇县(朝歌)人士。他自幼丧母,家贫如洗,靠打柴度日,但求知欲极强,常爬墙偷听私塾先生授课。富家子弟看到,嗤之以鼻。一次,被先生發现后,将其叫到面前,问其爬墙何干?答曰:愿听先生授课。遂将先生所授内容和盘背出。先生惊喜,遂允其免费旁听。康熙十五年,旁听生高遐昌考中进士,先后任湖南龙阳、广东东莞、茂名等县知县、高州知府。因政绩显赫,又先后擢升为刑部主事、户部郎中、兵部给事中兼提督九门步军统领并兼理京畿街道事,掌管着全国的军队、公安、法院和京城的保卫及城管工作。
高遐昌走马京城上任后,体察民情,平易近人,廉洁奉公,刚正不阿,商贾百姓纷纷称他明镜高悬。由此,“高明镜”便取代了他的本名。
这天,他走上街头,了解到西宫娘娘为了敛财,每年向京畿商贾百姓额外征收胭脂税时,不由大怒,随即取消了这项不合理的税收,断了娘娘的财路。京畿商贾百姓闻之,无不拍手称快,更对高遐昌赞誉不绝,崇敬不已。娘娘明知理亏,自然不敢明着泄愤,只好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西宫娘娘有个弟弟叫讬合齐,自认为有姐姐这棵大树护佑,便不可一世,常在京城为非作歹。一日,讬合齐听说一珠宝店老板的女儿容貌姣美,便带一帮狐朋狗友前来“求亲”。老板和女儿知道讬合齐不是什么好鸟,便婉言拒绝。讬合齐哪管这些,硬和狐朋狗友们抢走了老板的女儿,还顺手拿走了店里的一些珍宝古玩。店老板告到刑部,高遐昌随即派人将讬合齐一帮捉拿归案。讬合齐根本不把高遐昌这个新任刑部主事放在眼里,觉得不能将他这个皇帝的小舅子怎么样,在大牢里仍然趾高气扬,骄横无比,面对人证物证,仍拒不交代犯罪事实。高遐昌怒不可遏,命人大刑伺候。讬合齐见高遐昌动了真格,随即屁滚尿流,彻底坦白交代了所犯罪行。西宫娘娘得知消息后,知道弟弟如果新账旧账一起算,罪行肯定不轻,马上让太监去找高遐昌放人。谁知高遐昌铁面无私,非要秉公执法。西宫娘娘又恼又恨,但又摆不到桌面上,又怕皇上知道后动怒,于是,又派人抬着银子来到高府,以让高遐昌在家乡建造宗祠为名行贿。高遐昌不吃这套,硬是让来人将银子抬了回去。西宫娘娘感到威严扫地,更对高遐昌怀恨在心。
一天,高遐昌突然接到圣旨,皇上和西宫娘娘明天要到寺庙降香。要在平日,只要加强安全保卫,清扫街道,黄土铺路,鸣锣开道,确保皇上和娘娘路途顺畅安然无恙便可。可这次,绵绵秋雨一连下了七天,京城到处积水,怎能取到干土铺路,确保皇上和娘娘降香呢?可是,如不按圣旨办事,皇上岂能善罢甘休?高遐昌马上想到,这肯定是娘娘吹了枕头风,肯定是冲着取消她的胭脂税和依法办她弟弟的案而来,借老天和皇上之手来进行报复,来者不善啊!
高遐昌沿着通往寺庙的路实地察看,苦思冥想,却怎么也想不出取干土铺路的好办法。他望着阴霾的天空,心中如压上一块巨石。未当官时想当官,当官又想当好官,可哪里想到,想当个好官竟这样难!来京城后,为了商贾百姓的利益,他几次遭诬陷,几次坐大牢,若不是忠良挚友面奏皇上为自己伸冤,自己的小命早归西天了!他心里也非常清楚,当好官虽难,但百姓需要好官,百姓对好官若大旱之望云霓啊!那次他获皇上下诏出狱,全城的商贾百姓早已都在监狱门口翘首而待,他一出监狱大门,便被商贾百姓欢呼着抬回府中。后来,他称病还乡休养,不料,京城商贾百姓闻讯而来,依依不舍,叟妪妇孺谁都要拉拉他的手,劝他好生养病,及早返京。从日出一直走到日落,愣是没走出京城!
“高大人!您这是……这天还飘着小雨,快来鄙店避避雨吧。”高遐昌一看,原来是珠宝店老板。“大人下雨天也外出巡视,真是……”
高遐昌微微叹了口气:“就是因为下雨天,本官才到此巡视啊。”
一随从小声嘟囔道:“这西宫娘娘也真是,早不降香晚不降香,偏偏趁这下雨天降香,这上哪去取干土铺路?这不是故意刁难高大人吗!”
另一随从压着嗓门说:“她这是报复高大人,想把高大人置于死地呀!”
高遐昌心情沉重地回到府中,他不再想如何取干土铺路,他想着娘娘会怎样报复他,想着明天向皇上请罪,干脆辞官回乡……
翌日清晨,乌云远去。一侍从突然边喊着“大人”边向书房跑来。
“何事这样惊慌?”高遐昌镇定地问。
“大、大人,外、外面商贾百姓,都在垫土铺路!”
“垫土铺路?连下七日,遍地泥泞,哪来干土铺路?”高遐昌疑惑不解。
“启禀大人,商贾百姓闻大人受娘娘刁难,纷纷从自家房内取土铺路。”
高遐昌迅疾来到通往寺庙的路上,只见珠宝店老板和商贾百姓提的提抬的抬担的担,你来我往,干得热火朝天。他呆呆地站在那里,刚毅的面颊上即刻滚落下两行热泪,随之,扑通跪地,向正忙碌的商贾百姓们抱拳作揖……
石 碏
卫庄公娶了《诗经·硕人》中描述的“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女主人公——齐庄公之女庄姜后,因其未生子,又娶了陈侯之女厉妫,结果生一子又早亡。庄公又娶宠爱的小姨子戴妫,终生公子完。可惜戴妫好命不长,庄公便让庄姜收养公子完,并立为太子。后,庄公宠妾又生一子,名州吁。
州吁从小舞刀弄棒,骄横无比,常把一块玩耍的大夫子弟打得哭爹喊娘,屁滚尿流。有一大夫见儿子被打,说了州吁几句,州吁立马竖眉瞪眼,早已一棒挥舞过去,打得大夫抱头鼠窜。谁敢对国君之子怎么样呢?州吁长大后,更是螃蟹横行,骄奢淫乱,见美女便奸之,见谁不顺眼便打之,所到之处,令人发憷。
这天,大夫石碏向庄公进谏道:“疼爱孩子应当用正道教导他,不能对他过于宠爱,不能给他过高的俸禄,否则,他就会骄横、奢侈、淫乱、放纵,最终走上邪路。如今州吁目中无人,到处横行,违法违理,这是致祸之原由,当尽力除掉祸害,君王不能熟视无睹,使祸害加速到来呀!”
庄公听后,嗤之一笑,认为石碏小题大做,反认为州吁乃勇武之才。不久,遂命州吁为将军。石碏又劝谏道:“让其掌兵权,乱事自此始啊!”庄公仍固执己见。
石碏之子石厚,自幼知书达礼,可常常受州吁欺负,并让石厚充当他的打手,如不听,州吁就拳打脚踢,让石厚跪爬在地当马骑。渐渐,石厚便唯命是从,与州吁狼狈为奸,彻底地被州吁拉下了水。石碏曾多次管教,甚至绳捆索绑,以鞭抽之,逆子却仍不悔改。州吁当将军后,二人更是无法无天,登峰造极,常醉酒驾车在朝歌大街上横冲直撞,见美人就抢,对不从者就以刀捅之,搅得都城鸡犬不宁。石碏气得浑身颤抖,命家宰将逆子捆打后,囚禁房中。谁知逆子半夜破窗而逃,住到了州吁府中。
庄公二十三年,庄公逝,太子完继位,为桓公。桓公耳闻目睹了州吁的所作所为,便罢黜了州吁的将军职位。州吁本来就对太子完继位不满,这下更是怀恨在心,便与石厚密谋,刺杀了桓公,篡夺了王位。接着,州吁又穷兵黩武,讨伐郑国,结果劳民伤财,国人更是怨声载道,骂之不绝。
州吁得不到国人拥戴,又不知如何安定自己的君位,便让石厚去请教其父石碏。石碏早已对二人狼狈为奸深恶痛绝,见石厚到来,不觉沉下脸来:“你逃到州吁府中,为虎作伥,误国害民,有何脸面来见我!”石厚却赔上笑脸:“父亲大人,儿今天来,是受州吁之托,请教父亲如何安定君位之策。”石碏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如今天下乃周天子天下,若能朝见周天子,君位便能安定。”“那如何才能朝见周天子呢?”石厚问。石碏说:“州吁弑兄而立,直接朝见,恐怕欠妥。陈国陈桓公颇受周天子宠信,倒不如请陈桓公从中斡旋。”
石厚向州吁陈述了父亲的安君之策,州吁想,自己弒兄而立后,陈桓公并未因杀了他的外甥而树之为敌,且和善如初,不妨亲自登门拜访。即带石厚到陈国。可屁股还没坐下,便被陈桓公暗藏的左右拿下。二人大惊失色。陈桓公轻蔑一笑:“早想铲除弑君凶手,不料今日送上门来。今也受石碏老臣之托,帮卫国除掉二害!”州吁石厚方知中计,但为时晚也。
州吁即被石碏派去的兵将斩首。
石厚被石碏派去的家宰欲斩时,怎么也不相信父亲会将他的亲生儿子处死,非让家宰用囚车将他载回,面见父亲。家宰铁着脸说:可以面见。遂亮出石碏手迹:提头来见。眨眼间,石厚便身首分离。
几十年后,一位叫左丘明的史学家在《左传·隐公四年》中赞叹道:“大义灭亲,其是之谓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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