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斌
我一夜没睡。
直到马所长来到所里后,我才回到值班室,关上门一头钻进被窝里。
醒来时已是下午三点多钟,我发现我的手机上有二十多个未接电话,有妻子的父亲的同事的领导的,剩下的全是刘二毛的。我看了一下,在不到十分钟内刘二毛先是打了七次,然后又在不到十分钟内打了九次。但是不管刘二毛打了多少个电话,在那个时间段内我是真正的跟死人一样。
值班室里乱得跟狗窝一样,不仅乱而且还弥散着一股男性的汗臭味和强烈的男性荷尔蒙气味,各种气味混合于一起,让人近乎窒息。因为在这里值班的大多是一些招聘进来的小伙子。
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洗了脸喝了茶这才人五人六地坐下来。
我开始一个一个地回电话。
我先给父亲回了电话,得知父亲没什么大事,只是告诉我他又到医院住着了。父亲每年至少要在医院待上两三个月,而且不是一次性地呆着,每次时间长短会随着季节的变化而变化,春秋时长,冬夏时短,因为父亲当年在对越还击战时在猫儿洞蹲了整整半年,回来后双腿就落下了严重的风湿性关节炎的毛病。秋天将至,父亲这个时候住进医院纯属正常。说实在的,我倒是有点怨我的父亲,从前钱下来后他如果不执意回到乡里,我肯定会和我现在的舅老爷一样,在机关弄个科长主任什么的位置,每天喝喝茶看看新闻。虽然父亲终是凭着老战友的身份,将他战友的女儿赵美丽折腾成了我的妻子,我后来也依仗岳父影响,在城关派出所聘了一个治安队队长的职务。
赵美丽在一家国企公司上班,有时去有时不去,公司虽然不是她老子开的,但公司的老总在她老子的面前乖得比孙子还孙子。我打电话去时赵美丽好像正在跟一位同事谈论什么衣服,我喂了几声,赵美丽这才说话,问我有什么事?我说你打我电话了,赵美丽说那是昨天晚上,现在没事了。我说……我还没说,赵美丽已经把电话挂了。
我最后一个电话打给了刘二毛。刘二毛接电话的速度惊人,在我的手机响到第二声时,他就把电话接了。
大头,你在哪?
我能在哪?派出所。
你咋不接电话啊!
忙到天亮,天亮后睡死了,刚醒。
我马上过去找你。
你有事?
见面再说。
十分钟不到,刘二毛就开着他的那辆吉普过来了,然后将我拉到了城外。
去哪?我问。
刘家后院。刘二毛继续开车。
刘家后院是刘二毛老子建的一处农家庄园,隐匿于城外的山林之中,外面的人以为这是一个大户人家,可这里实际上是一个休闲吃饭喝酒打牌的好地方,平时能够来到这个地方的人非亲即友。
我以前来过一次,也是刘二毛带来的。
山庄里没什么人,刘二毛直接将车开了进去,然后我俩来到了后花园的一个凉亭。
等服务小姐将茶水送上来后,刘二毛便问我,大头,我找你问点事。
什么事,搞得这么神秘兮兮的。我装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昨天晚上你们几个人参加行动了?
你問这干吗?
有事。
到底什么事?
你只管告诉我昨天晚上你们几个人参加了行动。
我看了看刘二毛,刘二毛盯着我,一脸的焦急。
我扭过脸,自顾端起了茶。
金黄色的茶叶在水中根根直立,看上去就像一件艺术品,我知道这一杯黄金茶至少得一百块。
我喝了一小口,茶色好看,茶水却淡。
刘二毛依旧盯着我。
二毛,我不能告诉你,再说也不关你的事。
大头,我们是什么关系,啊!
这是纪律,你知道的。
我知道我知道。
你知道就行。
中中中,我们不说这个,等会儿,我请你吃饭。
今天不行,我答应过六指和巴子,今天晚上请他们俩喝酒,因为他们昨天晚上跟陪我忙了一个晚上。
行了,要不把他们俩也喊过来。
不行,这是我的事。
好好好,听你的。
刘二毛说了从包里掏出两条软中华,扔到我面前。
你这是干吗?
这是人家送我的,我也不抽烟,你就代我受受罪。
行,算我帮你一次忙,但下不为例。
中。
一杯茶没喝完,我就逼着刘二毛把我送了回去。
我把六指和巴子喊到城边的一家狗肉馆,要老板烧了一锅狗杂和一条狗腿。狗杂和狗腿还没上桌,六指和巴子就屁颠屁颠地来了。等他俩坐下,我从包里掏出刘二毛给的两条软中华,一人扔了一条。
六指说,师傅,有情况?
我说,少问。
六指笑了笑说,明白。
我扫了一眼他们,努了努嘴,等他们坐下后,我告诉他们,昨天晚上的事,你们不要对任何人说,知道不?
巴子说,知道,打死都不说。
我说,昨天晚上我们可能又逮了一条鱼。
巴子说,真的?
我说,刚才刘二毛找我了,问昨天晚上的情况,我没告诉他。但我知道,他一定会找你们俩问情况,到时你俩得给我把嘴关死了。
六指说,师傅,你放心,如果刘二毛来找我们,我们不会吐半个字。
我说,那就行。
我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大麦茶,一股的焦糊味,但比刘家后院的那杯黄茶来得实在。
狗杂上了桌,巴子迅速地开了一瓶啤酒递到我面前。相对于六指来说,巴子要聪明伶俐得多。
我喝了三瓶啤酒,就感到肚子有些胀。巴子和六指又斗了起来,他们喝了四瓶喝五瓶,喝了五瓶喝六瓶,等他们开完第七瓶啤酒时,我站起身说,行了,你们到此为止。
我点上一支烟,掏出一叠钱扔在桌上,然后自顾走了出去,剩下的交给他们俩。我知道我一走,他们还得拼。当然,那是他们的事,我相信他们的酒量,也相信他们的把控能力。话又说回来,年轻人没个斗志不行,就得有股子不服输,敢冲敢闯的精神。几年前我陪马所长出门办案,经常在酒桌上喝得胃出血。endprint
我到家时赵美丽正靠在沙发上玩手机,新买的,苹果七,花了五千多。去年好像也是这个时候,苹果六刚出来,赵美丽就去买了一部,在家摆弄了一个晚上。
大头,你快过来,我给你看一段视频。赵美丽兴奋地说。
什么视频?
一个男人跟小三开房,让他老婆带人堵住了。
无聊。我瞪了赵美丽一眼,屋里灯光微弱,赵美丽没有发现我的表情。
我到阳台上拿了衣服,直接去了洗澡间。我得赶紧洗个澡,从昨天晚上吃过饭后,我就想洗澡,可一直没洗,身上都快臭了。我是一个很讲究卫生的人,而且有个最大的毛病,鼻子特灵。
我从洗澡间出来,发现了客厅边上的放着一个纸箱。我走过去扫一眼,竟是一箱茅台酒。
我回过头看了一眼赵美丽。
我说,这酒是哪来的?
赵美丽说,刘二毛送来的。
我说,什么时候?
赵美丽说,一个小时前。
赵美丽说话时依然盯着手机,连头都没抬一下。她不是在朋友圈里聊天就是在朋友圈里晒着什么,她有这个习惯,这个习惯也让我非常反感,我曾多次提醒过她,可她置若罔闻,依然我行我素。
我拿起手机坐在客厅的另一边,与赵美丽隔空而望,我不想跟她坐在一起,烦。
赵美丽扫了我一眼,我知道她对我的做法有些不满,但我没有妥协,依然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我想发一个信息,但我还是忍住了。
我闭上眼睛,开始回忆昨天晚上的事。
昨天晚上本来不是我值班,可马所长晚上喝多了,请我帮他顶一个晚上,这样的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等我赶过去时马所长已经被两个干警送回去了,于是我就坐在值班大厅里喝喝茶抽抽烟,打发着时间。没想到快半夜时报警电话突然响了,报警人说天花小区有人在聚众赌博,我立马招呼六指和巴子赶了过去。
当我们撞开天花小区某幢302室的门后,我们没有发现赌博的人,倒是看到一男一女赤身裸体地扭缠在客厅的沙发上。我们的突然闯入让两人惊慌失措,以至于像两根洗净了的萝卜一样呈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我很快确信这两个人不是一对夫妻,如果是的话我们将无法收场。在经过短暂的询问后我让六指和巴子将这对男女押回到所里。
等我们回到所里,一个民警告诉我,有人多次报警,说天花小区某幢402室有人赌博。我愣了愣,这才明白我们刚才走错了门。于是我立即带着巴子和六指杀了回去。然而等我们敲开402室的门后,一个女人穿着睡衣从房间里冲了出来,朝我们发飚。我只好一边解释一边不停地向对方赔礼,然后示意六指和巴子紧急撤退。
再次回到所里,六指和巴子把一肚子的怨气全部撒在了那对男女的身上,直到天外大亮,他们才放了两人。
等马所长赶到所里来时,一切早已风平浪静,我没有告诉他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这本来就无关紧要。我只是向马所长点了一下头,接过他递过来的一支烟后,就迫不及待地猫到了值班室蒙头大睡。
我关上办公室的门,看着那天晚上警务通所拍摄的影像。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上级要求我们每次出警必须配戴警务通,也就是一个挂在胸前的微型摄像机。那天晚上回来后,我就将六指和巴子的警务通要过来,然后将有关那对男女的影像全部剪切下来,加上我的一共三段画面。
我将每段录像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我不是好奇,更不会对那两个赤身裸体的男女感什么兴趣,这样的画面我见多了,我只是想加深对那个男的印像,力求从我的记忆中搜索到关于他的蛛丝马迹。
当我看过第三遍的时候,我有了感觉,我感觉到这个男人我以前似乎在什么地方看过,可是我一时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但我敢肯定我见过对方,或许还跟他在一起喝过酒。
我继续在我的大脑里搜索,但我的努力最终没有任何的结果。
刘二毛的电话来了,这是我预料之中的事,我敢肯定刘二毛在打电话给我之前,他分别找过六指和巴子,并且没有得到任何的结果。
刘二毛说,哥,你在哪?
我说,刘二毛,你喊我啥?
刘二毛说,我喊你哥呀!
我说,你喊我哥?
刘二毛说,对啊!我不一直这样么?你是我哥!
我糊涂了,自打与刘二毛认识那天起,刘二毛从来就大头大头地叫我。如果我稍微慢一点应声,他就会把嗓音提高八度,大喝一声,死大头,聋了!
可是,今天,刘二毛竟然叫我哥。
我沉住气说,二毛,你有什么事吗?
刘二毛说,哥,你说话方便不?
我说,我一个人在办公室,你说方便不?
刘二毛说,哥,我问过六指和巴子了,他们说东西都在你那儿。
我说,什么东西在我这儿。
刘二毛说,影像资料。
我说,什么时候的影像资料?
刘二毛说,那天晚上的。
哪天晚上的?我故意迟疑了一下,你指什么?
刘二毛说,哥,就是那一男一女的。
我說,那有什么用,男男女女之间的龌龊事,看着就他妈倒味口,我删了。
刘二毛说,删了?
我说,删了,咋了?
刘二毛,你真删了?
我说,是啊!二毛,你要想看,网上多的是啊!
刘二毛说,不不不,我就是问问。
我说,你认识那个人?
刘二毛说,银行的一个朋友。
我说,行了,没别的事了吧!
刘二毛说,没了没了。哥,你先忙!有空我请你喝酒。
没等我说什么,刘二毛已经把电话挂了。
我喝了一口茶,重新将那几段视频看了一遍,天地良心,我真的不是为了看那种令人恶心的场面,我只是想再次加深对视频中那个男人的印象。endprint
我已经将这个男人的形象深深地记在了脑海里,这种超常的记忆本领是我近年来刻意学习的,以至于练就了我一项特殊的技能。但为了防止万一,我每次都非常认真地将当事人的形象反复查看,以达到在人群中能一眼认出对方来。
我不能直接用那个男人的赤身裸体的照片,于是我用PS截下那个男人的脑袋,然后再通过配上另一个人和身材,一个长相标准的男人形象呼之而出。在做好这一切后,我打电话给巴子。
门外很快传来了敲门声,随即巴子闪了进来,并习惯性地关上门。
师傅,你有事?
我点点头,将打印好的照片递到了巴子的面前。
你到县城几家银行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这个人。
行,我马上去。
记着,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六指。
知道。巴子冲我点点头,拿起照片就走。
巴子走后,我放松地仰躺在宽大的老板椅上,感到一阵莫名的兴奋和激动。我觉得此时此刻我应该做点什么,好好庆祝一下。
我发了一条微信,然后静静地看着手机屏幕。
不到十秒,手机叮当一声,对方回了。
我很快沉浸在微信之中,心情变得越来越好。
不知什么时候,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我拉开门,见两个民警一左一右架着一个男人往审讯室方向走。
我说,怎么回事?
胡队,这人把人家的早摊点给砸了。一个民警说。
噢!我应了一声,让开身。
当他们从我面前走过时,我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味。
又是一个酒鬼。
降央卓玛唱起了《西海情歌》,那是我手机的铃声,我立即退回办公室。
电话是巴子打来的。
师傅,人找到了。
是哪个银行的?
是农行的,而且还是一个副主任。
行了,你马上回来。
好来!
巴子很快就回来了。
巴子带回来的消息让我越发兴奋,他不仅找到了这个人,而且还把这个人的联系方式也找到了。当巴子将东西交给我时,我从抽屉里掏出一条黄鹤楼,扔到了他的怀里。这是前几天一个开宾馆的老板送我的。
巴子走后,我立即拿出另一部手机,给那个叫杨平安的副主任发了一条短信。
你是谁?对方很快回了。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东西在我手上。
我有什么东西在你手上?
那你等一会儿。
我立即将一张截屏的照片发了过去。
你到底是谁?
我没再回,而是随手将手机扔在了桌上。
接下来,手机信息不断地涌入,当我感到差不多的时候,直接将这部手机关了。
我打开新浪视频,随便点了一个新闻,让其随意播放。
跟我预料的完全一样,刘二毛的电话很快打了过来。等手机第二次响起来后,我这才接了电话。
二毛,有事吗?
哥,晚上有时间不?
我正在现场,等会儿说。
行行,我等你电话,你先忙!
吃了午饭,我在办公室室睡了一觉,下午上班后依然玩着微信打发着时间。
我相信刘二毛会给我打电话的。
没想到,人嘴真的有毒,就在快下班时,马所长的电话来了。
马所长说,胡队,你有空不?
我说,马所,我正在办公室。
马所长说,刚才有人报警,你马上带两个干警去了解一下情况。
我说,行。
我带着两名干警找到报案人时,对方正在河边站着,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少妇。
是你报的警吗?我走过去问。
是啊!少妇回头扫了我一眼。
有什么事吗?
你看,河里有一只小鸭子,快淹死了。
我愣了愣,看了看少妇。
少妇说,你看我干吗?
我说,你刚才说什么?
少妇朝河上指了指说,那儿有只小鸭子,快淹死了,我让你们来救它。
你就是为这个报的警?
是啊!这不能报警吗?
我咬了咬牙,真想当场给这个少妇两个嘴巴,但我忍住了。
我看都没看河面上的那只鸭子,转身就走。
回到所里,我把出警的情况告诉马所长,马所长听后大笑起来,马所长说,胡队,淡定淡定,这说明咱们这屁地方的公民防范意识和法律意识都增强了。
我说,这是我到派出所上班以来遇到的第一个奇葩报警。
马所长说,以后像这样的事有的是。
我说,行了,这都是些什么破事!
说了,我转身出了派出所的大门。
我刚走出来,刘二毛就迎了上来。
哥,你咋不接电话啊!
你打我电话了?
我都快把你电话打破了。就是没人接。
是嗎?
我掏出手机,果然有十几个未接电话。我拨弄了一下手机,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我将手机调到了静音状态。
刘二毛再次将我带到了刘家后院,当我走进一间客厅时,我一眼认出了坐在里面的那个男人,虽然素昧平生,但我对他印象深刻。
杨平安,县农行的副主任。
你好!对方站起身,笑着迎了上来,主动伸出了手。我伸手象征性地跟对方浅握了一下。
我知道刘二毛这次请我来的目的,但我就是只字不提,每次刘二毛把话题打开,我就故意顾左右而言他。终于,刘二毛耐不住了,端起一满杯酒,向我敬了一下,然后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
哥,今天请你来,是要你帮一个忙。
我故意皱起眉,扭头看着刘二毛。endprint
什么事?
哥,你看这个。
刘二毛说了掏出手机递到我面前。我扫了一眼,手机上的那张照片我再熟悉不过了。
我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杨平安,此时他只顾夹着菜,像是什么事儿也没有一样。我暗自佩服对方的定力,果然非同一般。
这是什么?
这是有人发给杨主任的。
谁?
知道是谁我就不找你了。
你什么意思?
哥,我怀疑你的手下有人背着你在干坏事。
不可能,没人有这么大的胆子。
哥!
我回去问问,谁敢这样做,我要了他的狗命。
哥,这事你一定要帮帮忙!
刘二毛说了,端起酒杯,在我的酒杯上碰了一下,然后又一口把整杯酒喝了。
刘二毛喝多了,当我走的时候,刘二毛还跟狗一样趴在桌上。
到家后,我发现我的包里多了两万块钱。我仔细想了想,从我进门到出门,我的包一直在我的身边,这钱是怎么被人塞进去的?
我想破了脑袋,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让人找着了机会。
洗了澡出来,赵美丽依然躺在沙发上玩着微信,就像我是空气一样。
就在這时,我的手机微微震动了一下,我扫了一眼,随后便忽地站了起来。
我开始快速地穿起了警服。
今晚又值班?赵美丽终于昂起头,看了我一眼。
有人在大街上打群架,我说。
明天早上回来记着帮我带早点。赵美丽说了,又把身子缩了回去,继续着她永远干不完的事业。
次日上午,我用信封将两万块钱封好,叫巴子送到刘二毛的房地产公司,并且要直接交到了刘二毛的手上。
如果要是在两三年前,我说不定会收下这点钱,但现在不行,我不可能要这两万块。虽然我知道这钱是杨平安给的,刘二毛不可能出这笔钱。如果我没搞错的,我相信,杨平安给刘二毛的远远不止这个数。
那是他们的事,我不想管,也不想知道,君子爱财,各取各道。
刘二毛给我打来电话,自然是因为这两万块钱的事,我简单地说了两句,然后直接把电话挂了。
我忽然觉得刘二毛很不懂事,要么就是故意跟我装糊涂,把我当二百五,因为他连最起码的行情都不懂。
我感到十分不快。我觉得,有些事情再这么下去,对我没用任何的好处,我必须绕过刘二毛,再来一回快刀斩乱麻。
我从抽屉里拿出那部备用手机,再次给那个叫杨平安副主任发了一张截图。我不想再跟刘二毛纠缠了,我要直接跟杨平安对话,我要让他知道,他这么不懂事的后果很严重。
杨平安的信息来了。
我和杨平安用信息来来回回对决了数十个回合,在我的猛烈打压下,杨平安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同意用二十万元买回我手中关于他的一切信息。
这是我的又一次胜利,这是第多少次胜利我已经忘了。
三年前,我借助岳父的树荫到城关派出所干治安队队长不久,我很快就从几次办案中悟出了个中玄机,并开始私下经营,屡试不爽,此后我不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我将电脑中有关杨平安的视屏拷贝了一份,然后打电话给六指。
对于我一手带出来的徒弟巴子和六指,天地良心,我从来没有亏待过他们,即便我在冒着极大的风险吃肉,我也会让他们俩喝上汤啃上一块骨头。但我不会将任何事情告诉他们,就算平时让他们办事,我也是分而治之,不让他们共同为我去完成同一件工作。
六指推门而入。
你今天晚上有事吗?我说。
没有。
那行,我想请你帮我办件事。
师傅,你说。
我今天下午要出去办件事,可我一个老同学托我给他带件东西,到时你帮我拿一下。
什么时候?
到时我打电话给你。
行,我等你电话。
赵美丽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我都快下班了。我问有什么事,赵美丽说,你买点熟菜回来。
我说我晚上值班,回不去。
赵美丽说,我爸下班后来我们家吃饭。
我说行,我马上买了先送回去。
对于赵美丽,我有时可以慢待,但对于我那位身在要职部门的泰山大人,我不敢有任何的马虎。
我立马上街买了几个熟菜,然后驱车送了回去。到家时赵美丽竟然还靠在客厅的沙发上玩着手机。
爸什么时候来?
他刚才来电话,说临时有事,来不了。
不来了?我愣了愣,看着赵美丽。
是,赵美丽头都没抬。
我没再说什么,跑到卫生间撒了一泡尿,然后又出了门。
我没有再回派出所,而是开着朋友的车来到城边的一个小饭店,要了两个小菜和两瓶啤酒。
在饭店里磨蹭了好几个小时,这才起身来到城东的公园。
我看了一下时间,正好晚上九点,于是我掏出另一部手机,给杨平安发了一个信息。
城东公园地处城市边缘,是一个建成不久的公园,西大门更是面对城外,因为周边的小区还没有建成,平时往来人员极少,是一个情侣约会和散步的好地方,只是前不久,这儿连续发生了几起抢劫案件,为此来这儿的人一下少了许多。
但这儿的环境确实不错。
我将车远远地停在公园西大门对面的一排垂柳树下,然后给六指打电话。
六指,你马上去城东公园西大门.
六指说,现在吗?
你说哩?
我马上去。
对于六指的追问,我很不满,因为我说的已经很清楚了,可他却还要那么追问一句,简直就是榆木脑袋。如果是巴子的话,一定会给我一个利落的回答。
但这样的事情,我不能叫巴子去做。endprint
不到十分钟,我远远地看见六指开着一辆小别克过来了。
我准备再次与杨平安联系。
我的信息还没有发出,又一辆车开了过来。我确信,来的一定是楊平安。
果然,借助于路灯光亮,我看到杨平安一个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把东西扔到后面的那辆车上。我用信息指示杨平安。
我要的东西呢?
放心,明天一早你就会收到。
在我的望远镜镜头中,杨平安迟疑了一下,但他随后又顺从地从车上拎着一只包走到了六指的车旁,并将包扔进了六指的车内。
六指驾车迅速地离开了现场。
我一直没动,远远地盯着,我要看看杨平安接下来会干什么。
让我放心的是,六指的车走后,杨平安竟然什么也没做,就急急忙忙地钻进自己的车里,迅速地离开了。
我顿时释然。
溜达了一会儿,我打电话给六指,问六指在哪。六指说在所里。我说我刚回来,你马上到姐妹茶吧,六指说行。
我赶到姐妹茶吧时,六指已经在那等我了,让我意外的是,巴子也在。
我走到两人面前,朝他们点点头,六指,东西哩?
六指说,带来了。
六指说了,从身后拿起一只黑包递到我跟前。我接过来,快速地拉开,包里只有几张纸和一叠照片。
我拿出那叠照片,仅仅扫了一眼,气得差点叫出声来。
我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六指没动。巴子却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
巴子说,请允许我们最后叫你一声师傅。
我盯着巴子。
巴子说,师傅,我们这是受人之托,才调查你在外面包二奶的事。拿人钱财,替人办事。
谁让你们干的?
你的妻子赵美丽,还有你的朋友刘二毛。
卑鄙!
他们确实不怎么样!巴子说了,又从另一只包里掏出几张照片递给我。这几张照片,一下击中了我的要害。
照片中刘二毛和赵美丽缠在一起的样子,简直不堪入目。
我们在暗中调查你的时候,也顺便帮你调查了一下赵美丽和刘二毛。没想到,他们俩竟然会背着你干出这等见不得人的事来。
巴子说话时,依然站着。
我发疯一样地将照片撕得粉碎。
六指和巴子看着我,面无表情。
我说,你们想怎么样?
巴子说,我们只想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什么东西?
胡大头,别跟我们装糊涂。你干的那些事,我们可是清清楚楚,每次我们都帮记着,你仔细看看那几张纸。
我不想看,我知道,巴子说得没错。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胡大头,这几年,我们在一起至少挣了有七八十万。
我没作声,此时此刻,在他们两人面前,我就像那天晚上的杨平安一样,赤身裸体,一览无余。
巴子又说,我们不会多要,刚才六指已经拿了二十万,加上平时你给我们的一些零碎,我们都算着。今天你再给我们三十万,咱们两清。从此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做梦。
行,如果你不愿意,我们会把这些东西交给需要它的人。
你们敢!
那咱们就试试。
巴子说了,拉起六指大步地向外走去。
回来!我吼了起来。
巴子和六指似乎并没有听到我的吼声,依然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茶吧!
我的眼前一片混沌。
责任编辑/董晓晓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