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公树婆(2)

 
树公树婆(2)
2015-06-08 06:09:21 /故事大全

明五老娘一边听闻钟一阿婆的事,一边在西厢房里打开刚带回的大小行包,一件一件拎出来往床上、桌上、椅子上摆。山伢子上午就叫堂客把娘的屋子洒扫干净,知道娘的习惯,一进屋就要摆东西。他站在娘背后絮絮地说,钟一阿婆的女儿闻信回来了,她竟然把女儿叫作娘,要娘多住几天再走。她女儿骂她,你还有力气去跳塘,怎么不到田里去担草粪呢?

明五老娘一巴掌拍在柜门上,骂道:“屁眼话!”就此了断这个话题,专心显摆自己从女儿家带回的收获:“都是兰妹子买的,棉袄、羽绒裤、羊毛衫,还有保暖内衣。今年冬天的衣服全换新的,去年给我买的那些都没穿坏……这一世我是没法穿得完了。你妹妹啊,就是一天到晚挂念我,怕我冻着饿着……手套袜子是外孙女送的,她今年刚参加工作工资还不高,也买了东西给我。记得兰妹子刚去江西工作,人家讲什么好女不嫁江西!江西有什么不好?比起我们神冲是好到了天上!要不是怕你爷老子一个人在家太孤单,我是不想回的……”

作为观众的山伢子回以羡慕惊喜的表情,他知道娘这时候最需要的就是观众。观众是她的垫板,可供她显摆荣耀,也是她的镜子,让她看见自己的能干与富足,以及这一切带来的成就感。在明五老娘眼里,山伢子做儿子顶多得六十分,当观众可够得上称职优秀,在父母跟前委委屈屈几十年,他的脸已变成一块画布,能随时画出娘想读到的表情。

“五老倌呢?老倌子哪去了?”在衣服堆里转来转去的明五老娘猛然记起家里还有个主角没有登场。她两个多月不在家,老倌子竟然不出来迎一下。一下来了气,一来气嗓子就吊到房梁上喊:“老倌子哎!”

山伢子说,爷老倌在菜园里。

堂屋东厢是老倌子的房,房门紧闭,应是没人。她从箱子里翻出几样食品,抓在手里往菜园走去。山伢子乘机离开,说上村谁谁死了,今晚他要跟乐队去奏乐。

2

一条竹篱笆将屋前的菜园子隔成大小两半,大半园是山伢子家的,果瓜蔬菜一地绿,扁豆藤、南瓜藤爬过竹篱笆,撒开脚丫子抢占小园子的地盘,把一块辣椒地当成围猎场。明五老娘原指望把那些小指头一样的朝天椒剁成辣椒酱,过年时给女儿和孙女们吃,一看辣椒树被南瓜藤盖了天,就挖心挖肉地痛。

老头子立在辣椒地旁,手里支着一根细长柄的尿勺,像是一块烤干了的腊肉挂在炉钩上。脚边一只黑尿桶。明五老娘高声道:“路都走不稳还浇什么菜?种那么多菜给谁吃?”

明五老倌晤了一声,抬头盯着菜园门口的人,良久,微微一笑,声音从喉咙缝里颤巍巍地钻出来:“你,回来哒?”

明五老娘扬扬手中的东西:“兰妹子给你的,有好东西!”

“么……么子好东西?”

“你过来嘛!”明五老娘一挥手,转身雄赳赳地走了。

明五老倌跟过来。他走得慢,两条弯成炉钩子一样的腿不是在走,而是拖。尿勺拖着身子,身子拖着脚。膝盖生锈打不了弯,只能切姜丝似的细细碎碎切着路。

明五老娘回屋端了杯茶,坐在堂屋中央嘘嘘地喝,望着老倌子一步一摇的样子,想起裹过脚的娱毑,今晚得打个供饭给她。老倌子摇到石阶上,把尿勺搭在屋檐下靠墙一只废弃的狗窝上,尿桶则拎进自己房里,这才回到堂屋,拣了条靠门的椅子坐下,双手端端正正放在双腿上。堂屋如设公堂,老夫妻俩开始久别重聚的对话。

“这包蛋糕是给你的。”

“嗯,放那里……”老倌子瞄一眼桌上的东西,就低头认真搓自己的手。他的手打过几十年草鞋,麻绳的颜色与形状都烙进了手指。

“棉袄,还有羊毛衫,也是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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