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夜里干什么了?
我在月光之下,大地之上,树林竹林还有庄稼和农舍之间……
干啥?
漫游。
漫游?
对。
乖……
我乖吗?
乖。
为什么要在大地之上漫游?
因为我的夜晚比你们的白天好。
噢。教授愣住了。脸上的笑容突然像煮沸了溢出锅子的牛奶,汹涌而出,泡沫一地,白白的,纯纯的,干干净净的,烫着了他,烫伤了他。那……小妹妹,你可不可有一天晚上,也带上我一起漫游,在月光之下,大地之上,树林竹林还有庄稼和农舍之间?
可以啊。
真的?
真的。
我的乖啊……那,我可不可叫你小薇?
小薇是谁?
我女儿,去了美国很久了……
不可以,我叫桃子。
桃子桃子,叫桃子也很好,我可以叫你桃子?
可以。
你可以做我女儿吗?
可以,但是你只能叫我桃子。
女儿乖乖。
爸爸乖乖。
哎。
再叫。
爸爸。
再叫。
爸爸。
再叫。
爸爸。
再叫。
还叫啊?叫个没完了,再叫我要收钱了。
只要女儿肯叫我爸爸,收多少钱爸爸都愿意,叫吧叫吧。
爸爸。
哎。
爸爸。
哎。
今天就是给钱也不叫了,明天再接着叫吧,好吗?
好。
就这样,教授把我领回了他的家。路上,教授告诉我,他姓张,叫张思敬,是这座城市建筑学院的教授,教基础工程,退休很多年了,本来有一儿一女,可是儿子去了日本女儿去了美国,儿女都是一去不回,教授和老伴从此成为老无所依的孤家寡人。他老伴也是教授,在同一所学院教大学语文,叫王德慧。两人的退休工资每月加起来一万多,却总感到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为什么?因为身边没有实实在在的亲人。
这天开始,我,就成了两个教授的女儿。
当我起身跟随教授走,教授看出我是个瘸姑娘,惊得高高地一跳。但他很快控制住了自己,很快就和我一样认了命。既然我已经是瘸子还有什么办法?
怎么,乖,你是个瘸子?
我立刻停住不动。我咬着嘴唇。我看着教授的眼睛。公园里阳光很好。两团极其灿烂的阳光那时飞离树枝,分别住在教授的眼睛里。我看见教授的眼睛很快就噙上了泪花。
乖,爸爸的乖乖,来,到爸爸怀里让爸爸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