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他可能被车撞,我就仔细察看马路边,果真,在一条水沟里,我找到了他。我把他背起,送进最近的医院。还好我送得及时,还好他伤得不太严重。实际上,车没撞着他,车差点儿撞着他。车开得很快,在马路上左右摇摆。司机仿佛喝醉了酒在开。他为了躲车,跳进马路边的水沟,不小心撞到头,晕了。出院后,他很长时间脑子时而清醒时而迷糊,清醒时他对我说了很多感激话,迷糊时他默默地看着我目光一分一秒也不离开我的脸,生怕我会丢下他。就是他清醒时他告诉了我他的名字和他来自哪里,同时他还告诉了我:从有记忆,他就是一个人,一生,他都没亲人,一生,他都没碰过女人,也没碰过别的任何人,他很庆幸,他撞到头,不然,不会遇上我。
听到他这样说,我把他紧紧抱在怀里,告诉他:其实,我早就爱上他了。
他很吃惊,噢了一声,脸上就淌满了泪水。
他躺在我怀里,像个孩子,一个满头白发的七十岁的孩子。
他问我:桃子,我可以喊你妈妈吗,在没别人的时候?
可以。
他就笑了,但是,他没立刻喊,他是笑了很久才喊的。
妈妈。
哎。
妈妈。
哎。
妈妈。
哎。
我从没想过:今生,我还有机会当别人的母亲。
作为陈种田的母亲,又作为他生命中一生唯一的女人,一天晚上,当然是在他的身体基本恢复后,我把自己给了他。他完全像个孩子,根本不得要领。我是一点一滴把他教会的。老天,我从未想过,我还会教人干这事。我的确教了,而且,也的确于了。我是不是生来就是烂货?
陈种田不知道女人还有这样的好处,这下知道了,他就每天晚上都想要,我知道这事虽然不是坏事,但是也不是什么好事,对于一个七十岁的老头。我很有耐心地给他解释:这事不能干太多,太多伤身体。陈种田不笨,又很乖,他说,种田听妈妈的话,妈妈说干就干妈妈说不干就不干。听他这样说,我没忍住,哭得一塌糊涂。从此,每天晚上,只要我躺下睡觉,都紧紧把他抱在怀里。干和不干,我都抱着他。
陈种田的身体彻底恢复后,他又要去扫马路,我不同意。我们搬了家,搬到城市另一边郊区一风景区附近。这样,我和他都成了捡垃圾的。有外人在时,他管我叫桃子,我管他叫爸爸,无外人在时,他管我叫妈妈,我管他叫乖乖。他知道我喜欢夜晚后,我们就常常白天在家休息,夜晚才出门。因为住在郊区的风景区旁边,捡垃圾和漫游两件事都不耽搁,很好。风景区大地和乡村大地没什么区别,都是一年四季绿油油的,树啊草啊石头啊水啊都争着开花,硬找区别,风景区大地上一到节假日人就很多,有时多到要限进入名额的程度,简直人挨人人挤人,平常就空空的只是工作人员无精打采,无论白天多少人,到了夜晚就都离开了。夜晚的风景区就是我和陈种田的天下。夜晚的风景区大地绝对就是我和陈种田两个人单独的共同的母亲。渐渐地,陈种田和我我们成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