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呵呵笑了起来:“那你看我是做什么的?”
“这个我可猜不出来。不过,肯定是此地没有的行当。”
“先不说这些。今儿个晚上——我就在这里挤挤怎么样?”老人打量着靠墙的小土炕。
“行啊,就是地方有点小,暖和倒是暖和。”少年几步跨过去,掀起乱堆着的被子抖了几下,平平地铺在炕上,又往床里侧推了推。
“出门在外,能有这样一个落脚的地方很难得了。”老人道了谢,解开铺盖卷摊在腿上,靠近火堆烤着。
“你晚饭还没吃吧?要不我给你烤只野鸡?”少年咚咚两步跨到墙边码得整整齐齐的柴堆前,拎起搭在柴堆上的两只野鸡,“看,这我上午刚抓的。”
“不麻烦了,晚上吃这些个不消化。没事,别张罗了,人老了,一壶酒就熬过一夜了。”老人咕咚咕咚又灌了几口。
少年坐回火堆旁,看着老人。火光映红了老人的脸。看上去,他似乎并不显得怎样老,眼睛还很亮,只是脸上纵横交错的疤痕和皱纹给他添加了许多的沧桑与神秘。
“裘伯伯,你要去哪儿?看你身子骨还好,但这个天出门怪受罪的。”
“我就来这儿。这个地方叫娄湖,对吧?”
“对啊,你要找人?”
“算不上找人,主要是想买几亩地,留下来养老。”
“听你口音不像此地人啊?在这儿有亲戚?”
“没有。”
“那为什么要来这儿养老?老家呢,没亲人了?”
“呵呵,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那就说给我听听,睡觉还早着呢。”
老人只是笑了笑:“我也没经过什么大事,没什么好讲的。”
“随便讲一点外面的事就好。我爷爷以前在外面待过,听我奶奶说,我爷爷就喜欢讲当年在外面的事,村里人都喜欢听。不过还没有我的时候我爷爷就过世了。你就给我讲讲吧。”
老人没有说话,少年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抽出两根烧着的柴递进灶口,又往火堆上添了两根新柴。锅里泛起一阵吱啦吱啦的响声。
老人抬起头,道:“我有个弟兄,经过的事比我多,我给你讲讲他的故事吧。”
少年只得说好。
“有些事啊,你这个年龄还遇不到,你当做故事听听就好,别去想什么对错,也别多想,以后长大了自然就明白了。”
“这我知道,你先讲给我听听。”
老人打起精神,袖起两手,舒舒服服地把身子窝成一团。
“我那弟兄的故事,还要从他父亲和他养父的事讲起。他父亲以前有个仇家,有一天,仇家来报仇,把他父亲给杀了。但他父亲那时也不抵抗,还对那个仇家说,他知道总有一天会有人来报仇的,就像当年他去报仇一样。可当年报了仇之后,他很后悔,觉得人命大于天,不该就这样把人杀了,所以他也不怕人来报仇,只想着等报仇的人来了,把这个道理说给他听,也不用人动手,他就自行了断,这样他的子子孙孙就不会再报仇了,两家的恩怨到此为止。但是那个仇人听不进去,还是亲手把他父亲给杀了。
“可是杀了他父亲之后呢,这个仇家也跟他父亲一样,觉得仇人一下子没了,哎,好像怪没有意思。这时再想起我那弟兄他父亲说过的话,觉得还真是那么一回事,也开始觉得后悔。后来,我弟兄母亲死了,那个仇家不知从哪听说他成了孤儿,自己又没儿子,就想着要把他养大,也算是做点弥补,所以就找到我那个弟兄,把他带回家了。
“他那个时候还没记事,一直都把那个仇人当做亲生父亲。他养父后来开了个镖局,他就在镖局长大,学了点武功。可在他十九岁那年,他养父有个徒弟偷偷把他身世跟他说了。刚开始他还算有点脑子,还知道跑出去打听,结果打听了一阵子,听说自己父亲的确是养父杀的。他那时候年轻,什么都不懂,再加上有人煽风点火,让他去报仇,结果他真的偷偷跑回去,在他养父肚子上戳了一刀,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