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奶一下子蒙了头,哭都哭不出声来。难道她真格是妨夫命吗。结发的丈夫死于非命,邢三没有好死,现在说个老头,本想让俩儿子有个活命,学着做个药材生意。难道没过门就把这老头妨死了么?
房子卖了,为图个快,价钱也就便宜。现在退也退不了。只好住在本家一间草屋里,靠卖房子的钱过日子。一个月后解放了,花奶成了贫协主席。
“现在说说书白家里该划个啥成份吧。”花奶主持会议严肃地说。
“按说,书白是够着地主了。家里地租给人家,自己坐着干吃净拿,标准的剥削阶级吗。”大爷最先发言。那时划成份时有一条,解放前家里使用长工或土地出租给他人者,可划为地主。
大爷就是我爷爷的哥哥。
“可是到他家里搜浮财时,就拿出两把镰刀,别的啥也没有呀。”倒是李姓和唐姓人帮衬着说了句好话。
经过长时间的沉默后,花奶开腔了:“书白够着地主了。他们家一直用着长工,这个够着条件了。一家人都不干活,是剥削阶级不会错了。更何况书白是国民党的军官,在部队上有没有人命案还两说呢。黄埔军校毕业,是蒋介石的孝子贤孙。定为地主份子加伪人员,报政府实行专政。书玺解放时不够十八岁,划不上地主份子。书玺解放前在城里学过相公,按规定个人成份可定为工人,家庭出身为地主。原来书白名下的房子,还分给他大伯住,也算物归原主了。”
最后看我家定为地主确实有些不够,退而定为:破产地主。
三天后,伯父被送进大狱,伯父在狱中的时候,国民党二十八军在新疆起义。一夜之间,全军人马成了解放军,而伯父成为专政对象。
我爷爷奶奶的仇最终也没报成,这不能不算个遗憾。也罢,往事如烟,真要揪着那些陈年血恨不放,后人又如何过得安生?多年过去以后,我们这些后生,以及后生的后生,谈起祖辈的往事,总会发出这样无奈而苍凉的感慨,是自慰也是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