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子开始忙活着晚饭,甲洛洛坐在那里烤火。突然屋顶啼啼嗒嗒地一阵响动,房梁间的灰尘簌簌的直往下落,甲洛洛赶紧用手盖住茶碗。登子大吼一声冲出家门:是那头小牛跑到了屋顶?几个小孩大声回应着:是扎巴和扎洛!是扎巴和扎洛!没过一会儿只听到两个孩子的哭声震天。
登子返回家时,脸色有些难看:大爷,孩子多了不听话啊,真不知道拿这些崽子怎么办。甲洛洛笑笑:等长大了就好了,孩子小的时候都一样。登子从一张掉在半空中的木板上取下一个木条编织的笼子,打开,里面有一小坨酥油,他捏了一大块,放到甲洛洛碗里:大爷,只有委屈你吃糌粑了。甲洛洛有些不好意思:我回去吃晚饭,我回去吃晚饭。登子笑着:就吃个糌粑,大爷,你就不要客气了。甲洛洛便开始援糌粑:把孩子们也喊进来一起吃吧。登子的声音低了下去:我们不饿,我们吃得很晚,你先吃吧。甲洛洛留意到登子用眼神向央青制止了什么,他便当着没看见,自顾自地吃糌粑。
甲洛洛本想吃完马上离开,可留意到登子刚才的眼神,便留了下来。
没过一会儿,天黑尽了,孩子们叮叮咚咚地敲门:阿妈,让我们进来!我们饿了。有几个孩子哭了起来。甲洛洛很奇怪:你们怎么把孩子们关在外面?登子赶忙起身去开门:嚯嚯,原来天都黑了!
孩子们一阵风地涌进来,看着灶上的锅,有个高半个头的孩子嗤嗤地吸着鼻子,突然惊叫:阿妈吃酥油了,阿妈吃酥油了。孩子们齐刷刷地盯着央青,央青脸红了,赶忙呵斥:扎巴,你疯了,家里哪里去找什么酥油。扎巴还是不肯罢休:就是吃了,就是吃了,我们也要吃酥油。
在扎巴的鼓动下,孩子们开始哭闹着要吃酥油。登子又一巴掌打在扎巴脸上: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其他的孩子们一下被唬住了,都睁大眼睛看着扎巴越来越红的脸。
等孩子们安静下来,登子又跑到外面抱进来一个三四岁的孩子。这个孩子细细的脖子几乎支撑不起大大的头,还有那双细腿,好像也支撑不起胀大的肚子。他把这个孩子放在央青边上,这个孩子便把头靠在央青身上,只有转动的眼珠才看得出这个生命还没死去。
甲洛洛心里难受极了,觉得自己给这一家人带来了太多的麻烦,他赶忙把扎巴拉到身边:扎巴,别哭,爷爷明天给你们吃糖。孩子们的眼睛一下亮起来,围着甲洛洛:爷爷,你说的是真的?甲洛洛把身边最小的一个孩子抱到怀里:爷爷骗你们是小牛。抱在怀里的那个孩子在甲洛洛脸上亲了一口,鼻涕粘在甲洛洛脸上。登子一把拉下这孩子放在地上:你看把爷爷的衣服都弄脏了。央青赶忙把小孩拉到身边,卷起围腰帕,给孩子揩鼻涕。
这小孩的脸上蒙了很厚的一层灰,只有那双大大的眼睛是亮的。甲洛洛笑笑:是男孩还是女孩?几岁了?叫什么名字。登子回应:是男孩,好像两三岁了吧,叫小阿布。小阿布又悄悄地挤到甲洛洛身边,握着甲洛洛的手指。甲洛洛很喜欢这个孩子,看着登子:你下次卸货的时候把他带上。登子看着小阿布:怎么好呢,那是做事的地方。甲洛洛摸着小阿布的头:我喜欢这个孩子,你卸货的时候我帮你带着。
登子在一个盆子里挼了一大坨糌粑,再把糌粑小坨小坨地分给孩子们。孩子们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小阿布的几粒糌粑掉在衣服上,扎巴赶紧用指头粘起,送到自己嘴里。
等孩子们吃完糌粑,登子一声令下,五个孩子一排排地躺到了墙边的一推干草上,登子把一件皮袄和一件破衣服盖在孩子们身上。挤在孩子们边上的还有两头小牛和三只小狗。
甲洛洛准备走了,登子拿着煤油灯送,刚才进门的过道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打屁虫,少说也有几百只,甲洛洛心里有些发毛,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找不到。登子笑着:我们家借宿的太多了。甲洛洛也呵呵地笑:是啊,你也够辛苦的,养这么大一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