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主任离开时也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再次让甲洛洛很不好受,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还是如实坦白吧?你的行为太让我失望了?你怎么会是这种人!
甲洛洛想狠狠地吐一口唾沫,可舌尖干干的,一滴唾沫星子都没有,他便沮丧地对着仓库的大门蹲着,再次拿起那个烂熟于心的清单。
8点了,营业部里的人陆续来上班了,大家都像往常一样打着招呼,可大家都觉得彼此的眼神和话语里好像多了些内容,到底是什么内容,大家都不好说,也不能说。
丁主任来到了甲洛洛身边,也跟着看甲洛洛手里的清单,他的脸色一如昨天:张大爷,你昨晚想出什么没有?甲洛洛胃部翻滚着一股无名火,可这小丁是自己的主任,他只能哀叹一声:哎——我想了一宿还是没想明白。甲洛洛被自己陌生而苍老的声音吓了一跳,好像借着另外一个人的嘴在说话,丁主任定定地看着甲洛洛:张大爷,你没事吧?甲洛洛默然不语。丁主任等不到回应,口气加重了:这仓库的钥匙只有我和你才有,而我不可能监守自盗,我相信你也不会,可我们两个总要说清楚这件事吧?丁主任说着,再次深深地看着甲洛洛,甲洛洛很坚定地迎上主任的目光:你说我们这里谁会干这缺德的事啊?这不轻不重的话一下把主任给噎住了,主任把目光转向远方,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也不敢说是谁干的,看来我只有选择报案了。他顿了一下,补上一句:这对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事!甲洛洛的目光依然落在丁主任的脸上:看来我们只有这个办法了,我作为仓库保管员,需要承担的责任我承担,但我一定要抓到那个小偷。丁主任又把目光收到甲洛洛布满血丝的眼睛上:我们都希望能早点抓到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
丁主任悻悻然离开了,甲洛洛一直看着丁主任瘦长的背影消失在围墙的拐角处,心里不由升起一丝怜悯:不知他家的那头老母猪又怎么责骂他了。
中午,营业部关门了,公安局的老邓挺着大肚子,背着双手,像只打鸣的公鸡一样踱到营业部,只要细看,他那黑浸浸的脸上明显地掩饰着幸灾乐祸。跟在他身后的小李斜跨着一绿色的挎包,一身公安制服穿得整整洁洁,平常乱糟糟的头发,今天从中间分成两瓣,像两片瓦一样搭在两只精神焕发的眼睛上,那发梢还挂着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丁主任带着一班子人恭候他们,当看到他们这幅模样,丁主任心里很不是滋味,换着平时,为了多分半斤肉,一斤白糖,这老邓在哪里见了他都是点头哈腰的,那有这般神气,这人啊,只要抓住点实权就变了。
突然,莽子毫不客气地从角落里扑过去,老邓赶忙四处寻找石头,小李一跃身躲在老邓身后。甲洛洛赶紧上前抓住莽子。本来营业部里来了陌生人,甲洛洛第一个反应就是拴住莽子,今天他只顾着想心思,忘了莽子。
莽子狂吠着,丁主任却笑开了,伸出手迎上去:不好意思,这恶狗真把您吓着了。老邓嘿嘿地干笑了几声,脸上闪过一丝不快:有这么恶的狗,还丢东西?丁主任的笑一下消失了:真难为你们了。
老邓是个老公安,在塔公的时间算是他的半个人生,整个青春,如果他那黑不溜秋的脸上也有青春光顾过的话。大家都不记得他什么时候来的塔公,办过多少案子,只记得他是个酒鬼,喝醉了酒经常打她那个穿着藏服,带着异乡口音的老婆。
营业部的人都到齐了,老邓开始煞有介事地一一盘问,小李在一旁干劲十足地做着记录。
首先问到的是甲洛洛,甲洛洛回答得很认真:
姓名:张富贵。
性别:男。
年龄:52岁。
从事的工作:仓库保管员,兼做一些打扫大院卫生等杂事。
是否能进入仓库:能。
为什么进入仓库:盘存。
什么时候进入仓库的:每月底盘存的时候。
什么时候离开仓库的:盘存完了离开仓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