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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国平指挥战士清理战场。
战斗结束后的大别山,被战火摧残得满目疮痍,空气里弥漫着火药与血腥交织的味儿;不远处的山林传来鸟鸣,悲啼婉转。
胜利的旗帜,伸向蓝蓝的天空,那轮浴火重生的太阳,如同慈母的脸盘,高高地盘踞在上空,注视着山峦,给战火轰击过的山峰,投来格外怜悯的目光。万道光芒,给整座大别山镀上了一层薄纱般的红光。
“报告马连长:我们这次全歼日本鬼子31人,缴获了四部电台和大量文件!”通讯员的汇报,打断了马国平的思索,将他从虚幻的空间拉回到残破的大别山。
“好好清点、整理。”马国平吩咐着。
这次胜利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一连共付出了十八条宝贵的生命。马国平想着,顺着坡坎一步步向半山腰走去。半道上,见几个担架员,抬着一副副用白布蒙得严严实实的担架走过来。
马国平几步窜上前,语无伦次地问担架员:“他们,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
“连长,都是救护队的女兵们一一反复诊查过的!”担架员语气沉重并将目光投向半山腰。
马国平将目光投向半山腰。那儿,是临时救护站。救护队长老汪,带着被称誉为“连部五花”的五个女兵,正在给受伤的战士处理伤口。止血、消炎、擦拭、包扎绷带。
这群军中白衣天使,医治的不仅是战士们的伤口,更有战士们的心灵。因有了她们的存在,在炮火飞溅的战场,每个硬汉心中也赫然绽放着一朵朵红玫瑰。
马国平收回目光,走到一副担架前,猛然看到了倪二泉,只见倪二泉浑身都被血染红,却圆睁着双眼。
“倪二泉?”马国平心中骇然,只一眼他便相信,倪二泉确实是死了,但“死”的是躯体,他的生命离开了他的身体,而他的“魂”却活着,活在他的双瞳里,活在他对世间、对生命的眷恋中。
马国平看着倪二泉圆睁的双眼,似乎有千言万语,要对自己诉说,他双膝一软,跪在担架旁。
“倪二泉,我的好战友!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告诉我,我一定替你设法完成!”马国平紧紧攥着倪二泉的右手,却发觉倪二泉的手,捏得紧紧的。
马国平将倪二泉掰不开的拳头,搁在掌心之中,细细摩挲着,端详着:“倪二泉,你还有什么心愿没了?告诉我,告诉我啊!”
奇迹般的,倪二泉的手在马国平的抚摸下,僵硬的拳头居然缓缓松开了。
“啊?那是什么——”马国平与担架员一起发出惊呼。
倪二泉的掌心,卷成小纸筒一样的照片,慢慢舒展开来,却是菊花那张不知道被传阅了多少次、接受了多少抚摸与欣赏的照片!
烫发曲卷,时尚而漂亮!马国平脑海里,电闪雷鸣般,闪过参战时,倪二泉怀揣这张照片,兴冲冲走到自己寝室的情景:
“马连长!我就一个要求,上战场前,让我请几天假,见见她父母双亲,将我们的婚期定下来!”
“不行!”马国平身为两百号人马的一连之长,大敌当前,哪还容得了他手下的战士沉浸在温柔之乡?
“马连长,就三……两天。要不,一天?我连夜赶回!”倪二泉急切地道。
“不行!一千个理由也好,一万个理由也罢,就是俩字:不行!”马国平狠心说,“给你两条路:要么你卷起铺盖、摘下领花,走人;要么用血汗书写你的军旅生涯,作为你给菊花结婚的礼物!自己选!”……
想到这里,马国平泪如泉涌,“倪二泉,你是怨我没批准你与菊花见面的假吗?你是责怪连长不近人情,没有给你几天与菊花见面的时间吗?”马国平痛心疾首,“倪二泉啊,我的兄弟!是连长欠思考,是连长不近人情,是我,是我不知道子弹这么不长眼睛啊!”马国平举起拳头,狠狠砸向自己的额头。
马国平声俱泪下,他的泪,滴落到倪二泉掌心,滴到他的血液里。
马国平后退一步,立正军姿,举手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