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半仙(2)

 
假半仙(2)
2015-09-08 10:41:56 /故事大全

二 拴榔头把秀环儿姑娘给害惨了

乡人叙述到这里,停住了话头。屋里出奇地静,只有饭桌上的羊肉火锅发出嗞嗞拉拉的声响,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

我的眼前,浮现出一个精瘦的尕老汉的身影:猥琐、矮小、红脸、尖下巴、留一撮山羊胡子,看人时两只小眼睛骨碌骨碌乱转,透射出一股子阴冷的光,让人心里直发毛……

就是这个人,在我们那个名叫半滩子的乡下名气可大了去了。按乡人的话说,那可是个日鬼不让鬼叫唤的怪人物。

半仙儿不是本地人,他的根在哪里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如果别人问他是哪来的,他只有一句话:婊子养的!假如真是出生于青楼烟花之地。那半仙儿倒也诚实得可爱。想想,谁要敢光明正大承认自己的娘母子是做那种生意的,那得有二寸厚的脸皮外加斗大的勇气才行呀!不过,半仙儿说的恰恰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庄子上有一把岁数的人都知道,那一年,五道海子沿上的三清观做法事唱大戏,瞎眼婆从戏台下的人堆里捡回个娃娃,男的,刚爬出娘肚子没几天,哭声像尖利的锥子扎得乡人心尖子疼。娃娃裹在一件绸袄中,绸袄八成新,质地优良。毛子厚家的驼户头识货,说这种料子产于苏杭或长安一带,是丝绸中的极品,做这件绸袄少说也得花五两银子。娃娃的怀里还有一只镯子,纯金的;一条丝制手帕,上面写着三个字:张道龄。我的天,张道龄不是张天师的大名吗?说不定,这娃还真有些来头哩!乡人说,瞎眼婆无儿无女,孤身一人,活得可怜巴巴,但遇上庙会啥的,一次也没落下过,对太上老君那叫一个心诚。这不,上天让她当日得子当日得财,真是头顶三尺有神明呀!

瞎眼婆当掉金镯子,换回柴米油盐,费劲巴力硬是把娃娃给养大了。平日里怕娃娃跑丢,腿上拴个石榔头,想跑跑不动,石榔头细麻绳,皮肉勒得生疼,说来也没少受罪。因此,那时候,半仙儿的小名儿就叫拴榔头。

瞎眼婆下世时,拴榔头已经长到了十多岁。没娘娃,日子难挨,东家一口饭,西家一口馍,总算没饿死。恰在这时,给曹子厚家放牛的关东老汉死了,缺人手,就把拴榔头叫去当了放牛娃。

拴榔头在曹家放了一年牛,吃了一年饱肚子,每顿一大碗黄米干饭,赶牛下滩时还要揣上两个黑面“刀巴子”(馍)。曹子厚的大嘴婆娘心里肉疼,食指尖尖戳着拴榔头的鼻子骂:婊子养的野种,饿死鬼投胎,丰酆都城里放出来的……婊子养的这话,拴榔头自己可以说,一旦从别人嘴里冒出来,就变成了用毒药蘸过的刀子,拴榔头说啥也接受不了。他恨得直锉牙巴骨,思谋着要出这口恶气。

有一天,拴榔头放牛来到羊胡子滩上,碰见了两个骑马的人,向他打听曹子厚家的情况。拴榔头估摸出他们是干啥的,就一五一十把他知道的全说了,还添油加醋地胡诌了一通,说曹家的堂屋里埋了许多银元,大嘴婆娘的衣柜里藏了不少金银细软。

几天后的一个夜晚,曹家就被贼抢了。贼们把曹家老汉收拾惨了:犁铧烧红头上套,铁绳烧红腰里缠,吊到二梁上点着清油捻子烧下身,逼他交出所有值钱的东西。折腾到五更天,贼们呼哨一声远去,丢下曹家老两口儿杀猪似的嚎叫。哭声传到后院牛棚里,拴榔头双手捂嘴乐得直跳蹦子。

俗话说,贼抢火烧当日穷。打那起,曹家就彻底败落了,再没有翻过身来,长工辞了,骆驼队散了,自种自吃,土改时定了个中农成分,属于团结争取的对象。在以后的岁月中,地主富农们个个提心吊胆,过着龟孙般的下贱日子。每当看到别人挨批挨斗受欺负,曹家两口儿就偷着给贼烧高香,贼爷爷呀,幸亏你们把咱给抢穷了,要不然……这真是世事多变,祸福难料啊!

曹家遭贼抢劫后,曹子厚也曾怀疑是放牛娃拴榔头给引的线,但又不敢明说,怕尕贼把大贼招来再收拾他,就暗中给保甲上的人出主意,让他们把拴榔头弄到马步芳的队伍里去顶兵,谋算着从根本上消除这个不安定因素。岂料,拴榔头人小耳朵尖,听到消息,一个展子就跑个球了。临跑,又把曹家给美美祸害了一顿。

曹子厚最小的闺女叫秀环儿,年龄跟拴榔头差不多,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嫩得就像花骨朵儿一样,已经同肃州城“兴盛源”商号的小少爷定了亲,说好翻过年就要迎娶。放牛娃拴榔头虽然身上破衣烂衫,但也爱美貌女子。他悄悄瞄下秀环儿已经有些日子了,只是没机会接近,另外,毕竟年纪小,胆量也有限。这会儿听说曹家要串通保长害他,用一句古书上的话说,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他想,曹家老杂毛,你不让咱拴爷爷好过,咱拴爷爷也不能让你好过,一不做二不休,拴爷爷今天就先采了你家那朵嫩花儿再说!于是,瞅准路径门道,夜里翻窗入室,轻而易举地就把秀环儿给弄了。秀环儿胆子小不敢出声,另外,大约也尝到了些男女之事的甜头,反正时间长了曹家两口儿都不知道有这档子事。直到有一天,发现姑娘眉低眼慢,乳胀腹高,方才大惊失色,严加拷问。秀环儿夹不住老爹大巴掌扇嘴,如实供出了放牛娃拴榔头的恶行,气得曹子厚和他的大嘴婆娘差点儿抹脖子上吊寻了无常。于是,退亲,抓药,打胎,花骨朵儿似的秀环儿就成了猪嫌狗不爱的烂货。乡下人封建意识浓厚,他们听说野种拴榔头干下了伤风败俗的勾当,气得肚子鼓,一顿锨张镢头把瞎眼婆的坟给平了,怨恨她平白无故地给庄子上捡来个祸害。有些穷光棍儿心里把拴榔头嫉妒得要死,说他是癞蛤蟆咬了一口天鹅肉,死了也值当。他们私底下议论说,驴日的拴榔头人不大枪头子还怪准,只一家伙就给秀环儿把种下上了。识文断字的曹子厚则悄悄地咕哝了一句:小人不可得罪,小人不可得罪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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