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换了亲,改子跟着货郎跑了,因为她换亲的那男的是个罗锅,比你爷还不赢人哩。我又说我爷叫双喜?许久她点点头说小名叫双喜,没大名么。我说对了,你叫我双喜就是一叫我就像叫你男人。她脸红了又要拧我,我躲开了说晚上你一定叫你男人双喜,不,叫喜,就像你现在叫我一样,你男人叫你夏花,花花。她笑了,拧我一把说你个猴精。我说弄了半天我一直是你男人,那你可得好好伺候我。她说可不敢给人说,臊死人了。
她十六岁嫁给了爷爷。那是一门换头亲。她有一个哥哥,小时候娃娃们用芨芨和针做了弓箭玩射箭,结果让人射进眼睛里,瞎了一只眼睛。
“你爷其实没啥毛病,就是个头太小,只搭在我耳门上,一双罗圈腿,站下都并不拢,能钻过去狗,抬头纹又大,一脸褶子,人又太老实,一句话都没有,你说啥都嘿嘿一笑,给人的感觉就像个痴傻……
“你大爷、二爷、三爷都长得人高马大有模有样的哩,我抱怨过你太太,一个好好的娃,咋就抓成那样了。你太太说有了三个儿想要个女子,以后日子松宽点,谁知又是个儿子,本没打算让他活下来,可他命硬活了下来。日子紧得双手紧刨慢刨嘴都挂到墙上了,哪有工夫顾他,从生下到出月就没咋抱过,下地干活,一根绳子在炕上一拴一天,吃不上喝不上,娃没劲动弹,下地的时候咋坐着,回来还咋坐着,腿就那么坐罗圈了,见的人少,也就木讷了……
“唉,嫁过来死活见不得么,往我跟前一走,我浑身起鸡皮疙瘩,睡觉将裤带系成死疙瘩,有一回自己都解不开,尿了裤裆。一年多他没碰到过我的身子。浪娘家人家都是成双成对的,我从来不让他陪送,觉得走到一起丢人,提个包袱独往独来的。唉,你说男人么,丑能丑到哪达……
“有一回浪娘家的路上,我被两只狼一前一后箍在狼崾岘。那时间山里树多草深,绿茫茫的,野东西也多,狼、狐狸、獾、野狗子、野猪、黄羊、豹子啥的都有。狼最多了,羊和娃娃被狼吃了是经常的事。被两只狼一前一后夹住,我觉得命绝了,倒也不怕,女人活的就是个嫁人,人嫁得不好这世上还有啥留恋的,嫁的时候就有死的心,让狼吃了也好。哪料想他一下子冒出来了,提着一把劈柴的板斧和两只狼大斗起来。别看他个头小,有劲,灵巧,上蹿下跳跟猴子一样。劈死了一只狼,另一只狼被砍伤逃走了,他也被狼抓得满身伤痕,半边脸皮都给狼一爪子揭去了,骨头白森森的……
“我问他狼崾岘离村子远着哩,他去那里做啥?他才告诉我,我每次浪娘家,他都暗中尾随着把我护送进庄子里,再悄悄转回来了,以后便每天在狼崾岘打柴割草放羊放牛候着我,暗中把我迎回家。那以后,我认命了……
“嘻嘻,裤带一解开,就再也系不住了,年轻么,都贪么,拔麦多大的苦,三伏天两头不见太阳的活,夜里还不饶过,别看个头小,浑身都是劲,肉瓷实得像石头,折腾得人骨头都瘫了。有一回,我念叨了个床,他就记下了,把一棵榆树放了,自己逞能打了一张床,睡了一个晚上就让他摇散架了……”
我拧了她一把说:“没羞,看把你说得正经的,你就没摇?”
“摇么,咋能不摇么,……那可是一截大把大把的好日子哩。”
她咯咯地笑了,脸红扑扑的拧我一把。“生得稠噻,扑腾扑腾下饺子一样,有一年还生了双胞胎,你们方家人脉旺命硬啊,七男二女,生一个活一个,没一个得月里亡四六风啥的。
“别看人丑,心可细了,会疼人,不让我干这不让我干那。月子里给我和娃洗这洗那,连我身子底下的都洗,咱这庄子上哪个男人这么干?日子紧巴,粮食没多少,可肉没少吃,他每隔几天就能打个兔子,抓个呱呱鸡,套麻雀、鸽子,野猪、黄羊都能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