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照灯的光柱把横跨火车站的站口照得雪亮,而光柱以外的地方却显得更加黑暗,正好掩护黑虎一伙人悄悄摸近炮楼子跟前。
炮楼坐落在一个四丈见方的土台子上,一个鬼子哨兵沿着土台子的四个直角无精打采地来回走动,大头皮鞋踩得冰冻的雪地“咯吱咯吱”响。
孙二扁担钩猫着腰蹑手蹑脚向鬼子哨兵身后摸去,眼瞅着就要贴近哨兵后背时,这小鬼子突然觉察地竖起耳朵,步枪也从肩上移到手中。就在这时,脚前的土台子下边“呱咕呱咕”响起了两声蛤蟆叫,鬼子兵一怔,大冬天的哪来的蛤蟆叫?哈腰探头欲往前看看,趁此瞬息之间,孙二扁担钩的皮套儿“啪”地套中了鬼子哨兵的脖子,腰身随即一弓,“呼”地将他驮了起来,双臂运力,皮套儿上的枣核钉深深咬进鬼子兵的咽喉。
鬼子哨兵两手一耷拉,步枪脱手,学蛤蟆叫的黑虎一个鹞子大翻身扑上土台子,手臂一抄,接住哨兵脱手的步枪。孙二扁担钩一招手,土台子下无声无息蹿上来五六个喽兵,从背上解下几包沉甸甸的四方小包,一层一层码在炮楼底座前,引出一根长长的导火索。两个喽兵抬头看柳罐斗子,柳罐斗子一点头:“点!”喽兵点着导火索,“哧啦”一道蓝弧闪过,导火索像狂舞的金蛇,黑夜中,灿烂的弧光,像大年夜燃放的焰火,十分绚丽夺目。
黑虎叫了一声:“扯!”众喽兵撒开脚丫子一阵猛跑,回头看去--炮楼子顶端的鬼子兵似是发现了炮楼子底下的蓝弧星火,情急中扬起步枪朝天放了一枪。但,一切都来不及了,鬼哭狼嚎的嘶喊顿时淹没在烟花齐绽的轰天巨响之中。
听到城东的轰天巨响,城西桥头堡下的六条壮汉扬手将六枚手榴弹塞进了六个枪眼,旋即飞奔而去,一阵沉闷的爆炸声,震得桥身好一阵抖动,栏杆上的积雪纷纷震落桥下,似下了一场漫天飞霜。
城南警察所,听到爆炸声的方汉超从皮椅子上一跃而起,高呼:“放火!”小小的警察所顿时变为一团硕大的火球,“哔哔剥剥”烧了起来。待附近的老百姓从梦中惊醒,出门观望时,警察所烧得快落架了,只看见对面的两根电线杆子中间拴着一长串冻得半死的警察。
铁山屯像开了锅了。城北老秃山守备队大本营里留守的小野望着满城火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城东、城西、城南的电话都打不通,警备团的三个连都被县长曹桂石带着上了封锁线,县衙门大院唱的是空城计啊!上次轻敌让“老枪”跑了,小野挨了犬首的两个大耳光,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中了抗联的调虎离山计,把大本营给丢了。急促的电话声将睡得正香的曹桂石惊醒,小野的命令让他困意顿消。曹桂石声嘶力竭地吩咐传令兵:“全体集合,火速回城!”
十多里的封锁线,顷刻间防守近乎没有。马人龙留下五大队守护大寨,率剩余人员潮水般攻入开拓团腹地,百多号人一齐下手大划拉,武器弹药、粮食、蔬菜、衣物……四五挂大车,车车堆得像小山包。马人龙朝一排木板房盖儿上丢了一把火,舔了舔被西北风吹得干裂的嘴唇,心满意足地班师回山。
有了这场大捷,仨虎彻底对“老枪”佩服得五体投地。
“日本人真正的心腹之患不是咱们,是共产党,是抗联。杨靖宇、赵尚志、周保中、李兆麟,那才是日本子的死对头。咱只要在抗联跟小鬼子对垒的夹空之中,就有立身之地。”罗洪哲望着窗外的雪景,跟仨虎分析局势。
马人龙问道:“城里闹得这么邪乎,小鬼子会不会猜到咱们头上?”
“我看不大会。”罗洪哲胸有成竹,“小野指定以为是二道沟的赵尚志干的。趁着小鬼子的眼睛现在死盯着抗联,咱正好走下一步棋。”
“咋走?”
“先固本,再扬威!”
“这回咱们抽冷子掏了小鬼子一把,下回就不一定能有这等便宜了,还能把把‘杠上开花’?日本人在城里是强龙,咱惹不起,可一进了山,就是咱的天下了,所以咱要在这山上打主意。”罗洪哲手往窗外一指,“疙瘩山绵延数十里,方圆万顷有余,这么大的老林子,往里又接上了四平山、野猪岭、帽儿山,直到大北边的乌苏里江,窝咱这几百人还不轻松?你们哥仨开山竖杆子的时候不长,山上肯定还有没走到的地方,不知道的明崖暗洞肯定不少。”
“前辈是说把这疙瘩山跟前的明崖暗洞都找出来,绘成图,让弟兄们来去自如?”方汉超立刻开窍。
柳罐斗子双手一拍:“哈哈,我操他六舅的,这下就不怕小鬼子搜山了。”
“光不怕还不够,咱得让他进不来。”罗洪哲走到门口,指着坡前莽莽丛林和崎岖的山道,“前山的这条道儿咱不走了,全挖成陷阱,埋上绊线雷、地枪、窝弓和铁板夹子,再别上‘拨拉杆子’‘吊死鬼儿’,挂上‘千斤闸’,这么说吧,凡是对付野兽的招数,都拿出来,对付这帮禽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