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罗某果真忝居官位,不知尚须如何表现?”罗洪哲要探个实底。
曹桂石心中更喜:哼!任谁也过不了这功利关!嘴上却轻描淡写地道:“食君之禄,当报君恩,表现嘛,自然是不能少的。嗯,这头一个表现一定要一炮打响,我看您就协助皇军把四周山头儿的各路‘红胡子’灭了吧!当然了,皇军也决不会亏待洪爷。”
图穷匕首现,麒麟皮下终于露出了马脚。
罗洪哲双臂复又环抱,不由仰天长笑。笑声震得曹桂石周身一抖,脸色大变,急切地问道:“洪爷为何发笑?”
“我笑你这厚颜无耻、不知羞耻的东西。”罗洪哲左手倏探,骈指如戟,直逼曹桂石面门,“你姓曹的没骨气厚脸皮,自己认贼作父也还罢了,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为虎作伥,拖人下水。说什么‘君禄君恩’,亏你还读过圣贤之书,谁是你君?你报谁恩?似这等背叛祖宗的大恶你也做得,你与禽兽何异?”
这一番痛骂突如其来,把曹桂石骂得蒙头转向,一时间戳在那儿不知所措。四个伪警见主子被骂,实在是挂不住脸,嘴里不干不净起来:“你他妈的想反满抗日?”撸胳膊挽袖子上前一步就去揪罗洪哲。罗洪哲一声厉叱:“找死!”双臂朝外一弹,正击在冲近身边的两个伪警的肩上,只听“哎哟”两声惨叫,两个伪警的肩头如遭重锤,栽歪着身子滚下了台阶。后面的几个伪警一看动起手来,连声惊呼,伸手就去拔枪,又听一声清叱:“找死!”从罗洪哲身后闪出老赵和一个二十几岁的俊俏姑娘--老赵手中平端着一杆样式非常老但却制作、保养得非常好的长枪--正是罗家家传的“乾隆御赐奇准神枪”。那姑娘双手欲扬,指缝中夹着四支冰锥--黑洞洞的枪口和寒森森的锥尖直指向台阶下的曹桂石等人。
曹桂石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心里给自己壮着胆儿,嘴上使出威风:“姓罗的,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知不知道这是谁的天下?皇军要不是看你还有点用处,还能让你白天黑夜在家里供着那把老掉牙的枪?”
罗洪哲轻蔑地一撇嘴:“谁的天下?我罗某人虽然平头百姓一个,但头顶祖宗的天,脚踏祖宗的地,无愧无怍,敬酒罚酒我都不吃!”
“你、你是成心想跟日本人作对?”
“曹县长,你不用抬举我,我可没说过要和日本人作对,但要让我帮狗吃食,那是万万不能。士可杀不可辱,罗某人就是一死也决不能受此奇耻大辱!”
曹桂石恼羞成怒:“好你个姓罗的,给你脸你往鼻子上抓挠。我告诉你,日本人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到时候你可别后悔!回府!”
曹桂石没回府,而是直接去了铁山屯县公署,向日本的参事官犬首太郎复命。这参事官表面上是“辅佐县长处理公务”的助手,实际上却是统揽全县军政大权的太上皇。日军驻进铁山屯以来,屡次遭到当地抗联和“胡子”的偷袭,损失惨重,于是犬首太郎想到了“以枪治枪”的毒计。他让曹桂石寻找熟悉本地情况又有号召力的头面人物,帮助日军围剿抗联和“胡子”。曹桂石首先想到的人就是“老枪”,不想出师不利,先在罗家被骂了个狗血喷头,回来复命又被犬首太郎骂了个六门到底。
曹桂石心有不甘,迁怒于罗洪哲:“太君,这姓罗的太不识抬举了。太君看他是地方上的人物,给他面子,不收他的地,也不收他的枪,他还蹬鼻子上脸了。他不跟皇军合作,肯定是‘反满抗日’分子,必须给他点儿颜色看看,把他家里人都抓到宪兵队来,看他还敢不乖乖地听话--”
气头上的犬首正要发作,突然桌子上的电话机“丁零零”响了起来。电话是北关嘴子日军守备队小野中队长打来的,报告说北关保卫厅昨夜被一伙军队不像军队、土匪不像土匪的武装分子袭击,保卫厅的十几支步枪、弹药、马匹和筹集的粮草钱款都被抢走。由于天太黑,守备队赶去时,这伙武装分子早跑光了。
“八嘎!”犬首气得把话筒狠狠摔在桌子上。曹桂石吓得大气也不敢出。犬首太郎在屋里气咻咻地走了几圈,突然停住,伸出一个手指头,点着曹桂石的鼻子问道:“这个姓罗的,真的是,铁山屯的头面人物?”
“头面头面!绝对的头面!这姓罗的祖上随康熙皇帝打仗立过战功,乾隆皇帝又赐了一杆‘奇准神枪’,家里辈辈传人都叫‘老枪’,辈辈在黑白两道都吃得开。这个姓罗的是第七代,别看他不在官府当差,可他还是这片江湖上的‘龙头老大’。要说这响水河两岸九岭十八沟二十七座山头明崖暗洞,没有比他更通的了。”
虽然在罗家造了一脸“苞米面”,但“老枪”毕竟还是他曹桂石举荐的,别说这些都是事实,就算不是,他也得夸个天花乱坠,不然太君主子岂不是要骂他“大大的不忠”?
“曹桑,这个人,皇军大大地需要,铲除‘红胡子’的,一定要用他。你的,再去的干活,通知‘老枪’,我的,亲自去拜访他。咱们,先礼后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