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传奇母亲(2)

 
我的传奇母亲(2)
2014-06-24 19:23:18 /故事大全

来买绣图的,大多坐着高头大马的车。到了村口,专程下车走进来。

一个村妇竟能绣这样文气的题材。后日的说书先生提起此处,往往要收到许多嘘声。但在当时,它也不过是田间地头的谈资。

对农家人来说,女人会绣,没什么奇怪,无非绣工好坏——让众人难以理解的,反而是母亲对父亲的赤诚。

“谁家男人不是冤家似的。”一说起这个,四婶的短眉便倒立起来,“比如我家那死鬼一夜忘关猪栏,便要骂上三天——你爹夜夜不着家,也不知是不是在外面,那个”她竖起小指,随即马上摆摆手,“算了,你小孩子家不懂这个,总之,这样你娘都能耐着,真是让人不得不服气!”竖起的指头变作拇指,很用力,指背向后弯下去。

我听了,也很为父亲的私生活忧虑——学堂里,我是唯一的女生,父亲又长久地不在,和人口角,难免常落下风。要是再被人抓住这把柄,纵然舌灿莲花,大概也无济于事。

可转念一想,我成绩最好,先生总是要偏袒我的——大不了就去告状。

但先生教我读书,却未教我生死。

于是听到这样的问题,我只有不明就里地愣住。

杲若木鸡的样子逗得母亲笑了:“小笨蛋。”她轻轻弹了一下我的额角,“如果爹要你明天不再起床,不用读书,也不用再下地了,你乐意吗?”

“不起床!为什么?我要去学堂的!《庄子》还没讲完呢。”我猛摇头,“我以后还要考状元的——阿妈,你不想去京城吗?我考上状元,带你去京城啊。”

母亲愣住,片刻,忽然展颜一笑:“也是。”

那晚,父亲照例没有回来。

我和母亲照例在稀疏的月光下吃起夜饭。

粥已微凉。

父亲归来时已是立秋。

血红的残阳倚在山巅上不肯离去,染红了半边天空,浸透整片茶林;苟延残喘的寒蝉嘶哑地扯出一声声零落的长音。

父亲的皮靴,就踩在这破碎的音节上。

我在村口瞧见他,像看到个陌生人。

他迎着我:“阿霞,你娘呢?”

我偏头想了一会,才记起这就是爹。不知该不该上去迎他——记得上次他半醉,猛搡一下,害我滚了好几个大跟头;也不知该用怎样的态度答话——生疏似乎不太好,毕竟是亲爹,可又确乎和他并不相熟。

倒是他忙不迭地蹲下,从随身的口袋里掏啊掏,掏出个陶瓷娃娃:“给,你一直想要,爹给你带回来了。”

挺丑的娃娃。我不好意思不收,只得勉强扯出一个笑脸——早个两三年,我大抵会为这样的东西欢呼雀跃吧,但现在都已经开蒙上学堂他到底知不知道唯一的女儿几岁

“阿霞!啊,茗君,你回来了。”母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背一凛,声音里没有平日的惊喜,反而隐藏着浅浅的惊惧。

回头看去,母亲急匆匆地从碎石铺就的小路上赶来,裙角乱飞,几乎卷进脚底——我从没看过她这么慌张。

我满心狐疑地迎上去:“娘,爹给我一个娃娃!”

娘喘息着,蹲下身,手掌中垫着帕子接过娃娃,翻来覆去地看了几次,脸部的线条终于柔和下来,塞回我手里:“挺好看,爹给的,你好好收着吧。”说罢,拢了拢头发站起来,“茗君,这次回”

她话未到半,便被爹举到面前的红色小锦盒打断:“这是给你的,看看。”

分明的红晕飞快由母亲的两颊溢下,瞬间铺满整个脸与脖颈——这是我第一次看父亲为她带礼物。

“还有许多呢。”父亲一面说,一面推搡着母亲往家走。

我懵懵懂懂地跟在后面。心想爹是怎么了?像换了个人

他甚至进厨房来帮忙。我愕然。

四岁时不懂事,我曾喊爹帮忙端个盘子,便被踹在地上,几乎折了骨头,三四个月不能好。

母亲微笑着,安然接受父亲那拙手笨脚的协助。

我能感到,她并不像看上去那样高兴——当然,这也许因为父亲在厨房里的副作用实在太严重。他的双手像是有邪术,无论碰到什么,都会“乒乒乓乓”极速毁灭。

这餐饭仿佛永远不能做好。直到我饿得前胸贴后背,才好容易上了餐桌,等不及父亲动筷,拼着挨打,硬是抢吃了好几口,塞得嘴里满满的,一面用力嚼,一面等父亲的皮带落下来。

但预料之中的疼痛却并没传来,面前反而多出一杯琥珀色的液体。

“饿了?”父亲眯起眼,调动脸上每一块肌肉对我笑,“我们一家好久没一起吃饭,来杯甜酒,庆祝一下吧。”

酒杯传来甜香。

我受到蛊惑,刚要拿起,被母亲摁下手:“她还小呢。再者空腹喝不好,先吃饭。”

于是大家吃饭。

父亲频频劝酒,母亲勉力推托。我只顾着埋头苦吃,总觉得心里怦怦的,说不上哪里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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