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是冬伯三代单传的孙子,是梁倩儿时的小伙伴。他为了梁倩的一张画,为了表妹晶晶,被活活烧死,不只冬伯痛不欲声,梁倩也是眼圈一红。梁家家规极严,书房无缘无故失火,是天灾还是人为,她心中也不无疑惑。
来到住处,合家大小已等在那里迎接。原来门口的两个小厮脚快,早已抄近路进去报告过了。梁家共有五房,梁倩这一房是长房,早已迁居上海。镇江这一支是三房,彼此算是比较近的表亲。梁倩一个小辈,回乡一趟,大家本不必如此兴师动众。但近来五房人口,一应开支,一大半都是靠梁倩在上海做生意赚钱供给他们开销。她在家族中的地位也就与众不同。
大奶奶绮霞迎上来,握住梁倩的手连连摇晃,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杨亦秋心道:“这是个老实人。”绮霞还没开口,二奶奶丽华笑着拂开绮霞的手道:“大嫂,小倩这只手掌着全家的吃穿用度,可是辛苦劳碌、金尊玉贵的一只手,你摸够了,也给我和敬波摸摸,沾点灵气才行。”杨亦秋心道:“这是个八面玲珑的精明人。”梁倩笑道:“二表婶又开玩笑了。”丽华的丈夫梁敬波在旁呵呵笑道:“你二表婶这张嘴,平常是我一个人受,今天你也帮我分担分担。”丽华眉毛一挑,半笑不笑:“哟,平常可苦了你啦!见到小倩就告起状来了。”梁敬波赔笑不语。
杨亦秋心道:“这是个怕老婆的,但是是怕老婆的人中比较聪明的那一种。”梁倩左右一望:“表妹呢?”绮霞刚要答话,丽华抢着道:“别提了,待会儿见了,有得你心疼的。咱们先见老爷去。”她的眼珠子骨碌碌直转,猜测杨亦秋和梁倩的关系。梁倩不说,她也不问。
三房年岁最长的梁德荣同时也是梁家五房共同的族长,威权极大。梁倩带着杨亦秋到正房拜见,恭敬中不失自尊。正房长条桌上,东边一只瓷瓶,西边一面古铜镜子,取意“东平西静”,家宅平安。梁德荣少年时曾向安徽商人学习经商,本事没有学到,却把徽商的家庭摆设学了个十足十。
屋中间一桌二椅,梁德荣腰板笔挺,背对门口,手上拈着一枚棋子,却是一个人在打棋。梁倩在门外道:“三叔公。”梁德荣回头笑道:“小倩啊,进来说话。”杨亦秋凝神看去,这位梁家族长鹤发童颜,双目炯炯,绝无老态。他目光在杨亦秋脸上停了一停,笑得莫测高深。
梁倩进门,手指杨亦秋道:“这位杨先生是我上海的朋友,我带他来镇江玩两天,谢谢他在生意上的支持。”梁德荣笑道:“礼尚往来,是要谢的。”
他二人对答,其他人都站在门外,不敢进来,更不敢插话。梁德荣道:“难得回来,放下行李,陪三叔公下盘棋吧。”梁倩笑道:“我想先看看表妹,再去看一下书房。横竖日子还长,下棋的功夫有呢。”梁德荣叹了口气:“家门不幸,你去看看也好。杨先生,要是不嫌我老朽昏庸,你陪我下两局如何?”梁倩挂念表妹安危,便请杨亦秋代她与梁德荣对弈。
丽华一面叫人打扫房间,安置行李,一面和绮霞、梁敬波一起随梁倩去探望大小姐晶晶,绮霞的独生女。
梁倩一进门,叫声“晶晶”,晶晶忙站起来带笑跑来,才走了两步就撞在床上。她一双明净的眸子看着空处,焦急无奈,显然成了盲人。梁倩大吃一惊,快步过去扶她坐下道:“你你怎么”绮霞泪珠串串滚下道:“那晚书房失火,她在里面看书,看得入神,等到想出来,已经来不及了。要不是冬伯的孙子小安,她就她就”梁倩与晶晶对视,看着那双空洞的眼睛,不知说什么才好。
晶晶却笑了一笑道:“表姐,妈,你们别难过,反正已经是这样了。”绮霞听了更哭得说不出话来。梁倩道:“大表婶,您和二叔二婶先请回房歇息吧,我跟表妹说会儿话。”绮霞眼巴巴地望着晶晶,被丽华半劝半拖地拉出去了。梁敬波也跟着出去。
家里好端端地起火,弄得一死一伤,梁倩本来就想探询一下,想了一想说:“那晚失火,你是唯一在场的人,可见到有什么可疑的人出入?”
晶晶吸了口气道:“那晚我和我妈聊到你。我说着说着就很想你。人家说睹物思人,你留在家里的就只有书房里的一幅画。我服侍我妈睡下,就掌了灯,到书房去把玩字画。大约二更时候,房外忽然有脚步声。我想我们小辈,半夜来书房是违反家规,就躲到最后一排书架后面。那个人进来,我就听见翻书的声音,好像是在书里找什么东西。他始终不走,一排一排地找过来,我吓得一声也不敢吭。就在这时,他长叹了一声,我一听才知道,他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