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舟登陆,付了船钱,稍走片刻就到了梁家。冬伯开门迎了他们进去。
四、斗智斗勇
隔了几天,梁倩专程请了个戏班,为杨亦秋解闷儿。她对杨亦秋如此看重,上下人等看在眼里,纷纷来套近乎。有送小玩艺儿的,有张罗吃食的,更有些多事的问“可曾取亲”,意思想给他在镇江张罗一房妻妾。杨亦秋哭笑不得,忙躲往饭厅里吃晚饭去了。
饭后众人散步消食,等下人回报说一切停当,才往戏台那儿去。那戏台搭在主宅后不远的大敞院子里,前面是个蝙蝠状的水池子,取“福到”之意。况且水流可以扩音,坐得远些也听得见唱。下人们有些来往穿梭,忙忙碌碌;有些就坐在池子这边说说笑笑。梁德荣、梁倩等人登上二层朱楼,楼下对面便丝竹悠扬,演了起来。丽华把几碟时鲜果品都移到杨亦秋面前。杨亦秋忙逊谢一番,丽华连说:“谢什么呀,您和小倩是朋友,就不是外人儿。”她一转身,又亲自捧上奶油炸的小面果子敬呈梁德荣。梁敬波笑道:“你就不能消停些,不是嘴动就是身子动。”丽华在他耳根上道:“你个没眼色的,我做这些还不是为了你?你就爱做老好人,恶人全给我做,‘清水下杂面,你吃我看见’,你当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眼儿?”梁敬波笑道:“二奶奶,你离远些,吹得我耳垂直发痒。”丽华“哧”的一声笑。
绮霞看二爷二奶奶有说有笑,相形之下,更显得自己年轻守寡,形单影孤,不禁心里发苦,当着梁德荣,又不敢露出半点,怕要说她轻狂。杨亦秋来了几天,也看出绮霞是老实人,这时便拉了梁倩过去陪她说笑,又说这台戏好看。
聊了一会儿,杨亦秋与梁倩移座一旁,一手指着戏台,仿佛在评戏,嘴里却含含糊糊地道:“你表妹晶晶已经行动了!一个眼盲的女孩子不来看戏,的确谁也不会疑心。”梁倩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借着茶盖遮掩,轻轻地道:“晶晶这丫头虽然机灵,你还是要去照应着点儿。我太引人注意,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三叔公的眼去。”杨亦秋道:“我会两头走走,就说你家太大,走迷了路。”梁倩道:“你先坐下看一折戏,免得人家怀疑。”
“楚天过雨,正波澄木落,秋容光净。谁驾玉轮来海底,碾破琉璃千顷。环佩风清,笙箫露冷,人在清虚境。”
一轮明月高悬夜空。月下的戏台上,男男女女都做工细致,把这《中秋望月》演绎得典雅精工。珠玉锦绣,神光离合,俨然复活了一个古中国。梁倩、梁德荣等都各点头。杨亦秋却想:“要是我上去唱个《总理纪念歌》,纪念中山先生,不知他们吓得怎么样呢!”不由暗笑。
又隔数段,忽听那净角唱道:“闲评,月有圆缺阴晴,人世上有离合悲欢,从来不定。深院闲庭,处处有清光相映。也有得意人人,两情畅咏;也有独守长门伴孤另,君恩不幸。”
绮霞听这几句就像说她一样,越发酸楚起来,忍不住把椅子向梁倩凑近了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最爱听戏,这几年可难得听上一回。要不是你回来,今儿也赶不上了。”她无意中戳着了梁德荣的痛处,丽华立刻笑道:“有的看固然是好,没有也是一样的过日子。老爷不请戏班子,也是怕那些淫词艳曲教坏了孩子们。”绮霞惶恐地看看梁德荣,“吭吭”地干咳着,掩饰地理理头发,摸摸脸。杨亦秋见不得丽华嘲弄绮霞,故意笑道:“这个戏也是淫词艳曲吗?梁倩岂不是不该请咱们听这个戏?”
四人各从缝隙拉出一个铁环,同时用力,往上一掀。那一块房顶大小的铁板一飞冲天。梁倩、杨亦秋齐齐出手,飞身半空,轻轻一托,以飞行之力卸去铁板重力。星光下,一块巨铁下攀着一对潇洒出尘的男女,恢宏之中,又显绮丽。
铁板将落地时,两人一起松手,向旁急闪。“扑”的一声闷响,尘土飞扬,铁板已深深嵌入地面。瑟空点头道:“若不是这一托,落下时必发巨响,惊动了寺中僧人。”黎景发觉杨、梁二人其实深有默契,而杨亦秋偏偏另有意中人,无可更改,不由得替徒弟叹一口气。
铁板掀开后,空出一个大坑。一条斜坡通向黑暗深处。杨亦秋与梁倩下坑探视,黎景与瑟空留守坑旁,以防不测。杨亦秋接过梁倩手中的火折,在前面引路。走了一程,倾斜的泥路变成一级一级的石阶。杨亦秋道:“这就好走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