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却听有个粗嗓子吼了一声。鬼子治安兵们立即停止了狂笑。一个三十七八岁一脸横肉的鬼子官走了过来,看了看牛子,点了点头,打了个手势。
两个治安兵把牛子放了下来,把他的裤子扔给了他。
牛子想,这个老鬼子怎么不让他们杀我?
鬼子官冲牛子叽里咕噜了几句,牛子听不懂。
一个黄脸翻译官忙说:“太君说,你年龄不大,胆子不小。像个军人!军人就应该这样。不像他们。”他指指那几个治安兵,“都是草包,胆小鬼!”
牛子“哼”了一声:“用不着他夸奖我!”
鬼子官又咕噜了几句。
黄脸翻译忙说:“太君问你,在八路军里是干啥的?当的什么兵?”
牛子想,这事儿,不能说实话。要是说了当司号员,鬼子官肯定得让自己说号谱。而号谱都是保密的,是重要的军事机密。就说:“我刚当了一个月八路,是伙夫,做饭的。”
“伙夫?幺西!”
鬼子官弯下腰,歪着头,瞅了瞅牛子,又围着他转了一圈,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牛子有点儿莫名其妙。
鬼子官指着他,叽里咕噜了几句,又指着他的嘴,哈哈大笑:“你的,大大地撒谎!大大地撒谎!”
黄脸翻译说:“中村少佐太君说了,你不是伙夫!你是军号手,司号员!”
嗨,这老鬼子,他怎么知道我是司号员?
鬼子官又咕噜了几句。
黄脸翻译说:“你的嘴唇是黑的,而且中间是黑的!只有司号员的嘴唇才是这种颜色,是长期练号磨的,上嘴唇还往上翘。”
哼,这家伙,还挺内行呢。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鬼子官冲一个小鬼子咕噜了几句。
那个小鬼子从腰带上解下来一支小铜号,递到了牛子手里。
牛子一看,这号真不错,铜也好,做工也精制,自己要有这么一支号,那就好了。
鬼子官对他示意:吹一支曲子,我听听!
牛子想,吹还是不吹?不吹,鬼子会不会杀了我?可吹了八路军的号谱,不是向鬼子屈服了吗?投降了吗?稍犹豫了一下,突然计上心来,他先把号往地上甩了甩,又把号嘴子在手上擦了好几擦,气一鼓,就吹了起来。他吹的是叶哭丧调曳,村里人发丧,请吹鼓手吹的。
一群鬼子都不知牛子吹的是什么号谱。
牛子越吹越来劲儿,号音哭咧咧的,一声声在大:里回响着。
歪嘴班长听出来了,凑到鬼子官身边,讨好地说:“太君,太君,别让他吹了!他吹的是叶哭丧调曳,叶发丧调曳!农村死了人才吹这个呢!”
鬼子官也听着这号声儿不大对了,骂了一声:“八格!”
那个鬼子小队长一脚把牛子踹倒在地上,那支精制的小铜号也滚出去了老远。
这时,那个瘦麻秆儿治安兵却光着身子,用一块红布挡着下身,从大门外弯着腰走过来了。十几个治安兵像看猴儿一样看着他,哈哈大笑。几个鬼子也怪声怪气地哈哈大笑。
牛子一看他那个样子,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一个治安兵把牛子脱下来的那一身军装扔给他。歪嘴班长把刚才那根打牛子的棍子扔给他:“去!打这个小八路崽子20棍子,解解恨!出出气!”
瘦麻秆儿敞着怀,歪歪斜斜地,似乎还心有余悸地走到牛子身前,举起棍子,刚要抡下去,牛子叫了一声:“你敢!你要敢打我,明天我出去了,打你十枪!把你的狗头打成个蜂窝!”
瘦麻秆儿竟被牛子震住了,举起的棍子又垂了下来。
黄脸翻译把牛子领到了伙房,指着一个胖伙夫对他说:“以后,你就跟他干活!他叫山下太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