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顺拿告诉刘一白,说今日盗的墓尤其古怪,两伙人挖了两个盗洞,才发现盗的是同一个墓。他先到了墓底,掘了宝贝,出来后,另一伙人无功而返,要分赃,不给就斗了起来。可怜他的同族兄弟,死在镐头下,幸亏他有几下三脚猫功夫,这才幸免于难。
刘一白把阮顺拿扶到店里,赶紧请来郎中给他瞧病。
因救治及时,阮顺拿捡回了一条命。为感谢刘一白的救命之恩,阮顺拿打开那个布袋,露出盗的宝来,要分恩人一半。
刘一白直摇头,摆摆粗糙的大手,说:“这些是你们拿命换的,还有兄弟因此蒙难,我可不能要。”
阮顺拿不依,坚持要刘一白选一样,否则就赖在他这儿不走了。见这情形,刘一白只好打眼一瞅,这盗的宝里有玉镯、有金器,只有一个是紫砂做的小茶宠,形似蟾蜍,背上有七颗小点。一见这小玩意,刘一白的眼睛亮了。
茶宠,顾名思义,是爱茶之人的心头好,多是用紫砂或澄泥烧制的陶质小件,多以金蟾、貔貅、灵龟等吉祥物为造型。喝茶时,蘸茶汤涂抹或直接淋漓,年长日久,茶宠就变得温润可人,茶香四溢。刘家祖上虽以炒板栗为生,但对茶也颇有研究,刘一白一眼就认出这茶宠是“七星蟾”。
刘一白清楚,世上七星蟾做得最精巧的,是宋元时期的“苍劫社”。苍劫社虽是一个民间手工作坊,工匠却个个都是绝顶高手,他们做出的茶宠,必须用精茶发酵后的茶沫与研磨后的紫砂泥反复揉搓、打磨,精心烧制而成。
后经乱世动荡,世上所存的苍劫社的作品寥寥无几、弥足珍贵。而这只七星蟾,蟾足上拓印的一行小字,正是苍劫社的标志。
就这样,刘一白留下了这只七星蟾。
过后,阮顺拿经常到刘氏店喝茶,俨然成了兄弟,走的时候回回带半斤栗子,说是小女爱吃。也就是这样,刘一白知道阮顺拿有个女儿,叫阮世玉。
提到父亲,阮世玉泪如雨下,说:“原来如此。可我爹生前为何从未跟我提起过您呢?”
刘一白说:“这是一段不光彩的往事,也是我和他两人的秘密。”阮世玉问刘一白怎样才能救他出去,刘一白摇摇头说:“丁远山爱宝如命,不拿到此物必不甘罢休。”
阮世玉纳闷了:“怎么,丁远山抓你,是为了七星蟾?”
刘一白闭上老眼,点点头说:“这还要从你过门那天的喜宴说起……”
说起这桩婚事,阮世玉心头涌上一抹凄凉。就在几个月前,她还是一名学音乐的女学生,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不料父亲阮顺拿在一个鉴宝会上,竟当面指出一件人家正在交易的藏品为赝品,得罪了人,那人花银子把他往死里整。为了救下父亲一命,阮世玉低三下四地找到“判官”丁远山。丁远山一见阮世玉的清纯样,魂都被她勾走了。父亲得以释放,而阮世玉则被迫脱下了学生装,成了丁远山的三姨太。
可没过几天,父亲还是死在了兵痞的手下,虽然丁远山毙了那个被人收买的兵痞,但这份怨念,在阮世玉心中从未抹去……那天的喜宴,她心中郁结,早早回房锁门休息了,丁远山大概觉得无趣,便和属下们闹到很晚才散。
刘一白回忆道:“那天深夜,丁远山派人兵分二路,一路把东街演皮影戏的老曹头给‘请来’,续了一出皮影戏;一路则去擂我的门,把枪架在我脖子上,叫我连夜赶炒一担的板栗。我没法儿啊,只好拼了老命炒了一担,挑到了司令府。”
这老曹头和刘一白也相熟,因都是爱茶之人,常在一起品茗拉话。兴起时,刘一白还给老曹头显摆过七星蟾,二人交情可谓不浅。可哪知老曹头突然被强押进司令府,一紧张,慌了手脚;外加月黑风高受了风凉,肚子疼得慌,把好端端的一出戏演得七零八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