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妮也说:“站那么高,我妈肯定也能看见我吧?”
离离黑黑的脸庞因为激动渗出汗来,他忽闪着亮亮的眼睛问:“三丫,你说,那里的风会是桂树的味道吗?”
唉,只可惜啊,彩虹好像总是有点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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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离其实并不指望三丫去学校报名时能够叫他一声,三丫连跟他说话都是有一句没一句的。但离离依然很自豪,三丫只跟他和草妮好,其他人三丫瞧都不瞧一眼,她总是低垂着那双细长的眼睛一声不吭地忙活自己的事情。三丫对离离另眼相看的原因有两个,一是离离从来不跟村里那些男孩子一起玩捉苍蝇的游戏。这种游戏旁人看起来实在不雅观,每当构树的果实成熟后,男孩们便脱了裤子站在构树下面,构树上那红红甜甜的果实,惹得一群苍蝇来吃。这时,在构树下一动不动的男孩子们在苍蝇的眼里也成了一棵棵树,那突出的小鸡鸡好似能随便歇息的枝桠。当苍蝇停在小鸡鸡上时,男孩们会双手合拢猛地一把罩住小鸡鸡,那苍蝇便出不来了。男孩们捉住苍蝇后,会将它们轻轻取出来摆在旁边,游戏结束后互相炫耀自己的战利品。但离离从来不玩这个游戏,于是九岁的离离在三丫的眼里似乎比其他孩子干净懂事。只是三丫不知道,每当离离看到那些男孩被自己的母亲揪着耳朵拎回家时,他心里其实很希望被揪耳朵的是自己。妈妈不在家,玩捉苍蝇的游戏便不会有人揪着他的耳朵骂他不讲卫生,他于是懒得去玩了。第二个原因更简单,离离家和三丫家住得近,离离又喜欢往三丫家跑,尽管她待他不理不睬的,他依然黏着她。三丫的心其实也是很孤单的,有个伙伴这么跟随她,她还是很欢喜的。
离离一大早就背着书包坐在三丫家堂屋的小板凳上,静静地等待着三丫洗脸梳头吃饭,三丫端着碗给妹妹喂饭时,草妮也背着书包来了。草妮下身穿的灰色裤子很肥大,在两条细麻秆似的腿上晃晃荡荡的。罗婆子说:“草妮啊,你这裤子去村西头的裁缝店里改一改再穿吧。”草妮吸了吸鼻涕,细声地说:“新裤子,不舍得改。”草妮妈好长时间没回来了,她以为女儿该长得跟她一样高吧,给草妮寄回来的裤子都大了许多。罗婆子看了看草妮和离离,开始催促三丫:“都等着你呢,把碗放下让四丫自己吃去,赶快去学校报名吧。”奶奶的话三丫置若罔闻,她照例不慌不忙地给妹妹喂完饭,才背起书包和离离、草妮去学校。罗婆子看着三丫的背影,骂了一句,“死妮子,性子这么犟,不知道像谁!”骂完一转头瞅见罗老头,又嘟哝一句:“估计像这死老头呗,胡萝卜种子还能长出白萝卜吗?”
路上,三丫默默地走在前面,草妮对离离说:“听说你们班今年来了新老师,原来的刘老师调到镇小学去了。”这句话提醒了离离,他跑几步追上三丫问:“三丫姐,你这学期都上六年级了,六年级读完以后你就该去镇上读中学了吧?”三丫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离离又问:“你妈不是说到你读初中的时候,就回来带你和四丫了吗?”三丫没有吭声,她妈说是那么说,回不回来谁知道呢。想想父母也挺不容易的,在遥远的大城市里租了个摊位卖板鸭,起早贪黑地挣钱,说要多存钱将来给她和四丫读大学。大学?那是多么遥远的事情啊!三丫抬眼看了看远处的小路,今天路上很热闹,大人小孩都赶集似的往学校奔,村东头刚上一年级的虎子背着书包又蹦又跳朝前跑,他妈妈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追,叮嘱他慢点走,可他偏不,像脱了缰的小马驹一样往前蹿,嘴里还发出咯咯的笑声。三丫静静地看着虎子,她知道虎子妈妈很快也要去上海打工了,以后上学的路上,跟在虎子后面追赶的应该是虎子的爷爷奶奶了……
离离突然叫道:“下小雨了,快点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