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龙几乎可以确定,老武说的那个朋友就是父亲张海。他试探地说:“山上的活太危险,生生死死全看山神爷的意思,那朋友能让武叔你现在还怀念,应该也是位了不起的人物吧?”
“能打掉我后槽牙的人,怎么可能是一般人?”老武摸摸瘪瘪的两腮,眼睛直勾勾的,好像想起了当年往事。见他不说话,张文龙追问:“武叔,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讲讲吧。”
老武想了想说:“你小子识文断字,看上去挺机灵的,也不知道真机灵还是假机灵,我考考你吧。我年轻那会儿想挖棒槌,但在山上转悠了很长时间,连根参毛都没找到。突然有一天,无意当中在一棵树上找到一支。你想想,为什么棒槌会长在树上呢?”
张文龙知道答案是什么,因为当年家里除了收到父亲的命钱和一支山参外,还有父亲生前没来得及捎回来的家书。父亲在信里说了山上的各种新鲜事,其中就包括如何吃雪和树上长参的事情。
张文龙自知与父亲长得像,一直担心老武会怀疑自己,所以早就有了防备,他装出一副疑惑的样子问:“武叔你不是逗我吧?树上怎么会长参?几品叶?”
“四品叶,不算什么宝贝。”老武眼中满是期待地说,“知道是为什么吗?”
张文龙想了半天,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武叔你告诉我吧。”
老武露出失望之色,说:“还以为你能像我朋友一样猜出来,看来,我还是高看你了。”
这一天老武情绪十分低落,罕见地跟两个工人发了火。张文龙心里一直在想:当年家里也收到一支四品叶的山参,东家派去的人说山参是父亲的遗物。那支山参跟老武说的这支,有什么关系呢?
自从张文龙跟了老武后,麻杆很是害怕,找机会跟张文龙说自己那天喝多了胡说八道,求他千万别把那些话跟老武说,张文龙当然一口答应。但他再问麻杆什么,麻杆却闭紧了嘴,不肯说了。
这天晚上,张文龙帮麻杆干完活儿,拿老武关于树上长参的问题问麻杆,想借此打探父亲那支参是不是老武的。麻杆照例摇头,可这次,张文龙不想轻易放过他,于是板起脸说:“哥,兄弟忙前忙后没少帮你,你要是总这么对我,可别怪我嘴快了。到时候武叔要是找你麻烦,你想想那后果是什么。”
麻杆推托不了,只好说:“老武用这个问题问了很多人,就张海一个人猜出来了。这长白山上有种鸟叫棒槌鸟,专门吃人参果,再把人参籽拉出来,当人参籽落到树洞里,洞里再有树叶、杂草腐烂成的土,就能长出人参来。不过这事儿他是吹牛,从来没人见过那支四品叶,问他,他说被人偷了。”
张文龙决定撒个谎,试探麻杆:“我听说张海也挖过一支四品叶,好像长白山的棒槌挺好挖的。”
麻杆翻了个白眼,讥笑道:“张大哥闯关东一年就死了,哪来的时间学挖参?再说,你以为山参像蘑菇木耳那么多吗?哪是说挖就挖到的?”
张文龙觉得,按麻杆的说法,父亲挖到棒槌的可能性几乎没有。而一支四品叶值上百大洋,父亲不可能有那么多钱买。难道,他真的偷了人家老武的?张文龙彻底糊涂了。
转眼到了二月,山上的木材都运到了山下,这一季的山场子活儿就要结束了。这一天,老武带了几个工人下山接东家。东家带来鸡鸭鱼肉各种吃食以及烧酒和大洋,给工人们结算了另一半工钱,请大家大吃大喝了一顿。累了一百多天的工人们酒足饭饱之后,揣着大洋寻欢作乐去了。往日热闹的山上,只剩下老武和张文龙两个人。
此刻,外面大雪纷飞,两人坐在火炉边喝着烧酒。老武好像存心喝多,不停地往嘴里灌酒,随着酒意越来越浓,话也越来越多。张文龙趁机转移话题,说:“武叔,那次你告诉我,说有人打掉你后槽牙,你还说他是你朋友,你为什么把打你的人当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