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天扶母亲坐下:“没那么严重。我能守着这万亩良田,他们来转转还可以,呆下去恐怕不可能。”
母子俩聊着天。外面一阵响声,送水的百姓放下桶,大声招呼,提桶向缸中倒水。水缸满了,张天天递一支烟给送水的。送水的回绝了张天天母亲递过来的水杯,擦擦汗:“张县长,一春无雨,这初夏天又不下,今年的庄稼咋办?这万亩洋芋,再过半月不灌水,恐怕就干死在地里了。”
“往年咋办?”
“往年?遇到雨水广,头轮水早浇过了。去年旱是旱,春天雨多,还能救急。今年,这天旱的,球毛都发燥。”
看张天天沉了脸,拉水的抬起架子车,笑笑:“话糙理不粗,你瞧,我这脑袋。大伙都说,今年有你张县长坐阵,旱焦了巴城,也不能旱了巴子营的洋芋。”便拉车走了。
找来村干部,主任和支书坐在窝棚外,张天天询问配水情况。村主任摇摇头:“巴子营这地方土层薄,背不住旱。现在施行配水制,按核定水量配置。去年一听种万亩洋芋,农民们都没交水费。水管处收不到水费,拒绝放水。”
“先浇了地再收也不迟吧?”
主任挠挠头:“张县长,你在城里呆惯了,不明白现在这基层工作。一旦把地浇了,水费就更难收了。”
“万亩洋芋关乎巴城的形象,受惠的还不是巴子营的人?你们这样做,一旦洋芋欠收,如何收场?”
“有你张县长坐阵,我们怕什么?”支书起身,跺了一下脚,“老百姓说,哪怕洋芋一个不收,吃他张县长也能撑一年。’
打电话给水管处,处长亲自驱车过来。张天天指着满地打蔫的洋芋苗,让处长看。处长打声哈哈:“全是这老天闹的,如果下几场雨,上游来水量增多,莫说万亩洋芋,万万亩洋芋的浇灌也不在话下。”
“先调剂一下,确保这万亩洋芋浇灌怎么样?”
“巴子营人已欠了两年水费。一旦洋芋灌完,我找谁要钱?我也有三百多名职工,要凭水费吃饭,况且水情这么紧。我先调剂给你张县长,一份状子、一条微博,说我假公济私,我的职位不保事小,影响你张县长的声誉事大。”
道声抱歉,处长坐车走了。
“看看,咋样?县长,你最好还是和马书记商量一下。”村支书掸掸身上的土。
“我说咋的?这巴子营就是个无底洞,一旦跌进去,就望不到头。”母亲端着一杯水,靠在门槛上望天。
九
“浇水前先得人工起垄。”技术员用脚踢碎一块土疙瘩。
“机播时沟垄已开,为何还要起垄?”张天天弯腰拾起一块土疙瘩,在手里一捻,很硬。
“还是巴子营的土质问题,垄不起高,水一漫,不结洋芋,结了也长不大。”
“谁来起?”
“按说要巴子营人来起。政府种,政府管理,收获的是他们。可惜,现在的农民——“
张天天抬眼一望,无数的白晃着他的眼。
副镇长送蔬菜时,张天天还望着洋芋地发怔。技术员向副镇长讲了洋芋起垄的事。副镇长叫来村支书和主任。
“搁以前,一声令下,千军万马。现在,难。起垄要雇人,雇人得工资,干这种活,比搞建筑日工资要低一些。男人一天一百元,女人一天八十元。按万亩计,一亩一个工日,平均九十元。起垄得九万元。”村主任摊开了一笔账。
“有你这样的算法吗?一亩地洋芋能卖多少钱?”副镇长变了脸。
张天天阴了脸:“这万亩是谁忽悠出的?”
“不是忽悠,是按马书记的指示核定的。”副镇长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