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扔掉了行李,以最快的速度策马下山。太阳很快被云层遮盖,雪又没命地下起来,好像要掩埋一切罪证。
陈琳琳躺在雪地上,她腹部的衣衫被狠狠地撕开,鲜血染红了整件衣服。
顾驰指着她脖子上的四个血洞:“是雪豹。她提醒我们,自己却没有躲过去。”他抱起陈琳琳的尸体,将她放上马背。
林玉洲一直扭着头,这时他却将头转了过来:“我要看看她。”
“还是别看了,你晕血。”顾驰说。
“我就是想看看,如果你不让我看看她脖子上的伤口,让我看看你的手机也可以。”
顾驰没有动。
“你教过我一个法医学的知识,如果一个人在活着时被刺出伤口,与死时被刺出伤口的表现是不一样的,前者伤口附近会肿胀得更厉害。”
顾驰冷冷地说:“你什么意思?”
林玉洲抬起头来,以更冷的眼神看着他:“我想看看陈琳琳的身体里藏着什么东西。”
“我很奇怪,为什么我早上叫醒你时,你会首先拿手机照明,因为你的电筒就在手边。我想你之所以不用它,是因为知道它的电量早在昨晚就用完了。而你用完电筒的原因,是要趁着夜色去寻找一块玉。”林玉洲继续说。
“你是在找茬,你也看到了那块玉残留的石皮,我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得完?”顾驰反驳。
“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还有陈琳琳。”
“陈琳琳已经死了。”顾驰怒道。
“那是后来的事情,实际上,陈琳琳因为放心不下你,悄悄跟在我们后面。我因为专注于前方的山路,根本就没有发现她,但你却心知肚明。
“晚上,你便趁我睡觉的时候前去与陈琳琳会合,你们找到了那块玉料,合力将它挖了出来。我猜陈琳琳可能会以此事要挟你,你怕我发现,也怕陈琳琳走漏了风声,所以你杀害了陈琳琳。
“同时,你还需要一个将玉料安心转移而不被我察觉的方法。你知道我晕血的毛病,所以你将它藏在了陈琳琳的尸体里。
“昨夜的风雪掩盖了一切声音,掩盖了你的足迹,也掩盖了陈琳琳的血迹。随后你将陈琳琳的尸体松散地拴在她的马上,驱赶马下山,老马识途,陈琳琳的尸体则会在中途掉下来。你是法医,完全知道怎么糊弄过我这样的菜鸟。我猜你的身上还带着几颗雪豹的牙齿,那匹死马脖子上的伤口也是你用雪豹牙齿弄出来的,用以误导我判断陈琳琳也是被雪豹咬死的。”
“那是因为她该死!”顾驰的脸狰狞地扭曲起来,“你们俩早就好上了,她找你的次数,比找我的次数都多。”
林玉洲摇了摇头:“那是因为你总是忽视她,她能为你付出一切,包括帮你从你的朋友眼皮子底下窃取宝玉。你才是背叛者,为了你手机里的另一个女人。我是一个鉴玉的,但有些时候也会鉴鉴人心。”
顾驰仰天狂笑:“我承认你的猜测都是对的,但你也会死在这里。”
他快步冲过来,撞倒了林玉洲。林玉洲只感觉后腰被猛击了几下,疼得几乎昏死过去。顾驰将一瓶粉末倒在林玉洲身上:“这是我给你准备好的东西——吸引雪豹的药,是我从一个西藏猎人的手上买来的,价格可不便宜。我不会动手,还是让白色幽灵杀死你吧。”
林玉洲咬着牙,在地上扭曲痉挛。顾驰跨上马,在风雪中渐渐远去。突然,风雪中传来一声愤怒的咆哮,一只野兽踏雪而来,那是雪豹,昆仑神山的死神。它一步跃到林玉洲身边,张大鼻孔细嗅了一阵,随后又蹿入了风雪中。
接着,林玉洲听到前方传来一声人的惨叫,随后是马的嘶鸣,接着所有声音归于沉寂,唯有风雪,像一台没有信号的电视般嘈杂。
林玉洲后来才知道,西藏猎人卖给顾驰的是雪豹胎粉,用母豹体内未出生的胚胎制成,它当然能吸引雪豹,但雪豹会将有这种气味的人误认为是它的同类,从而对其他人类更加愤怒。
一块完美的昆仑白玉,雕的是穆王辞别图。八匹神骏形态各异,昂首奋蹄。周穆王站在马车上,眼望前方,傲慢决绝。马车后方,西王母跪倒在地,徒劳地拉扯着恋人的衣角,却换不回周穆王一个回眸。在他们身后,昆仑无声,重云低垂。
神女有心,天子无意。
悲情而壮美,林玉洲雕玉的功夫远远地超越了他的父亲和祖父。观者都说,那是他厚积薄发,一朝得道。有收藏家出了上亿的高价,也没能收入囊中。奇怪的是林玉洲于巅峰之际宣布金盆洗手,从此不再沾染玉行,引人议论纷纷。只有那件昆仑玉雕,诉说着无人知晓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