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狗 情

 
人 狗 情
2016-12-22 16:18:40 /故事大全

世界上有关狗的故事,是永远说不完的。

在近百万种动物中,狗和人的关系最密切,有些竟是那样有情份。就连人们在骂人时,还常常带上“狗”字:“狗崽子”、“狗腿子”、“连狗也不如”..如此等等。

“连狗也不如”,这是将人贬为畜牲,且连畜牲也不如。这样骂人,可谓刻毒了。但细细想想,似乎又不无道理。人世间有许许多多事例证明,那些凶恶残忍、丧失人性的人,确实不如一条善解人意的狗呀。

这里讲的是一条狗和两个人的故事。其实,这算不上故事,这是件有凭有据的实事。当时报纸曾作社会新闻报道过。

民国初年,在山东沂河岸边有个渡口。摆渡的,是个年轻汉子。这汉子嗜酒如命。一天夜里,他酒后撑船,跌入一江一里淹死了。丢下妻子和一个五岁的女儿,成了孤儿寡母。

寡一妇王桂英,身单力薄,一人撑不了船,女儿小玲子年纪幼小,帮不了她的忙,母女俩无以糊口,眼见得就要挨冻受饿。

离渡口不远的村头,有个铁匠,名叫张金龙,他妻子刚去世,眼下光棍一人。

俗话说,“世上三样苦,撑船打铁磨豆腐”。张金龙觉得,撑船比打铁舒服多了。何况,摆渡又不同于撑船。于是,他死皮赖脸地去向王桂英求情,又多方托人撮合,要娶王桂英为妻,认小玲子为女。他赌咒发誓,要将母女俩当作亲人。

王桂英知道,张金龙跟死去的丈夫一样,也是个酒鬼,而且这人脾气暴躁,打起人来,就像铁锤敲铁一样,把人往死里打。他那可怜的妻子,有一半儿是被他打死的。

王桂英犹豫不决,但经不起村里人的劝说,也经不住生活所迫,只得狠狠心,嫁给了张金龙。就这样,张金龙卖掉了铁匠鋪那间破草屋,成了沂河渡口的主人。

正如谚语所说,“狗行千里改不了吃屎”,张金龙是本性难易。还没到半年时间,他就翻脸不认人了。他不顾王桂英母女忍饥挨饿,只顾自己喝酒吃肉。他每天都要喝得酩酊大醉,醉了,就以醉装疯,用拳头、木棍、皮带..

总之,拿到什么,就用什么劈头盖脸地打那可怜的母女俩。

张金龙身高力大,母女俩哪经得起他打?母亲只有护着女儿夺路逃跑,有时大声呼救,求过往行人或村里的好心人来救命。

张金龙视小玲子为肉中刺、眼中钉。他一直把她看着是只会吃饭的赔钱货,他恨不得她立时三刻就死了,这才痛快。无奈,这小丫头命大,冻不死,饿不死,打不死,有一次,掉在河里也没淹死。

张金龙进城算过命。他说起家里有个打不死骂不死的丫头。那算命瞎子就顺着他的话,说这丫头的命跟他的命相克,他的祸患在后头..

算命瞎子的话,使张金龙萌生杀机。他虽是个粗人,但为了除掉命中的克星,他也动了点脑筋。他想人不知、鬼不觉地除去这小“祸根”。

死亡或是流浪在等待着小玲子。

天无绝人之路。一个保护神从天而降!

这一年春天的一个中午,张金龙撑船,送一批客人过河。王桂英在菜园浇水。年刚七岁的小玲子在家里烧饭。七岁的孩子,已失去了欢乐的童年。

她不敢迈出大门一步。张金龙恶狠狠地关照过:“你哪只脚跨出门槛,就用刀剁哪只脚!”所以她不不经继父叫唤,连眼皮也不敢朝门外看一眼。

她一个人在屋里,不敢唱,不敢笑,更不敢叫,只要她喉咙里发出一点声响,她就要挨继父的巴掌。除了烧火做饭,她就得端坐矮凳上。

可怜的孩子,快被折磨成木头人儿了。这会儿她见饭煮熟了,便端端正正,坐在院子里的矮凳上。

这时,远处村头响起了一阵惊叫声和杂乱的脚步声,人们在叫喊着:“不得了,狼来了!打狼呀!”随着叫喊声,“嚓嚓嚓”的脚步声也由远而近。

小玲子很少出门,她没见过狼,也没听说过狼。尽管围墙外人声嘈杂,可她仍不敢站起来到大门口探头望一望。她仍两手下垂端坐着。这时,一道黑影从她头上掠过。“咚”的一声,一只跟小羊一样高大的大狗落在地上。

它趴着,伸长舌头,喘着粗气,饿得干瘪的肚皮一起一伏地动着,尾巴不停地摇着。它可怜巴巴地盯着眼前一动也不动地坐着的小女孩,似乎在哀求她:

救救我,别响,千万别声张!

小玲子一眼认出:这是一条狗!因为她见过狗。狗摇尾巴最好玩。而且她还看出,这是条母狗,在她的肚皮上,有一排小圆点。那是奶头儿。

这孩子说对了。这是一条狗。一条被人追赶的母狼狗!它无路可逃,狗急跳墙了!

这条狗从哪儿来的?谁也说不清。也许,它闯了祸,被主人赶了出来;也许,它跟随主人乘船远航,被遗忘在岸上,此刻它在沿河寻找主人。不管怎么说,这是条落难的狗。但从它的毛色、体态以及此刻伏在地上的神色来看,这是条经过训练、颇有资历的狗。它不主动攻击无意伤害它的人。它对孩子俯首贴耳,眼神里满含善意。

啊,这肯定是条善解人意的狗!

村里人见过山上的豺狗和野狼,却没见过狼狗。他们以为狼狗就是狼。

他们呼叫着,从小玲子家门前奔过,去追赶恶狼了。他们没看见,也没想到,狼狗悄没声息地趴在一个不敢吱声的小姑娘脚前。

这两年,小玲子一直被关在院子里。她除了跟凶神恶煞的继父和成天以泪洗面的母亲交往以外,只能跟飞到院子里的蝴蝶和地上的虫儿为伴。这会儿,一只大狗跳进来,她觉得惊喜,没一点儿惧怕。她偷眼瞧瞧门外,见没人进来,便走上去,用那干瘦的小手,去抚摸狼狗的头。一阵轻轻的抚摸,使这条狼狗感到全身舒畅,它嗯嗯地叫着,将头低下一点儿,使小姑娘抚摸得更顺手些。也许,它已多时没有得到人类这种抚爱了。正当狼狗眯着眼,享受小姑娘给它的这番疼爱时,它耳朵一竖,眼睁开,只见一个女人拎着菜篮子进门了。它没动,仍然趴着。它的头不愿离开小姑娘的手。

妈妈见女儿站在狼的身边,顿时吓傻了。她迈不动脚步,呆呆地站着。

小玲子笑着说:“妈,大狗!”

很少有人跟小姑娘说话。她的话,说得也就很简单。妈妈转过神来。她依然挎着菜篮,退出门外,把这惊人的一幕,忙去告诉他的丈夫。

张金龙常进县城,见过世面。他生性好斗,自恃身强力壮,不怕什么狗呀狼的,他抄起一根木棍进得家门,又随手关上。他要关门打狗,弄顿狗肉吃吃。

他一见小玲子身边趴着的是条狼狗,不由心头一喜。他在县城的酒肉朋友中,有养狼狗的。他深知这种狗的脾气。它凶起来,好似狼;它一温一顺起来,好似羊。它一直想养条狗,夜里守着渡船,白天让它站在岸边,看到对岸有人,让它叫几声,省得自己时不时朝对岸看。

有了这番心机,他丢下木棍,对眼前的狼狗表现出极大的友善来,他将准备自己独享的一块肉,从碗里捞起来,一步步走向狼狗。小玲子吓得乖乖地退回她那小矮凳上,两手下垂,看继父怎么对待这条大狗。

狼狗站起来,警惕地望着渐渐走近的壮汉。它盯着张金龙颈下那不时滑动的喉结,随时准备跃起,给他致命的一口。但出乎它的意料,这汉子扔给它一块美味无比的鲜肉。它肌肠辘辘,但它并没有饥不择食。它闻了闻,确信可以吃了,这才舌头一卷,将肉连碎骨一起吞进肚子里。

小姑娘疼爱的抚摸,男主人一块鲜美的肥肉,使这条狼狗放弃了流浪的生涯,决定在这摆渡的人家留下来,为他家看船守岸,做个普普通通的看家狗。村里人见这条像狼一样的狗在张金龙家落户了,先是惊奇,后是害怕,但渐渐儿觉得,这是条一温一顺得不能再一温一顺的狗。于是,有人才敢靠近它,用手抚摸它,将吃剩的骨头饭菜端给它。

张金龙平时逞强好胜,没什么人缘,如今有了这条狗,来串门的人反而多了,就连过往摆渡的行人,也喜欢在他家的草棚下坐会儿,逗狼狗玩一阵子。

张金龙心里明白,凭他挣的几个摆渡钱,连自己喝酒吃肉都不够,哪儿养得起狼狗?狼狗不同于草狗,它要吃肉。村里人送的那点骨头渣子是养不活它的。他思忖,这条狗迟早要饿跑的。他捉摸着,将它骗进城卖了,弄点钱花花。要不,干脆趁它不注意,一棍子将它打死,剥皮做件皮袄,再煮一锅狗肉下酒吃..

这狠心的汉子一直在打这主意。

可这一天,他又改变了主张。

中午,他正为没肉下酒吃,狠揍了妻子两个巴掌。母女俩躲在灶间哭泣,他独个儿就着盐水豆喝闷酒。忽然,狼狗跳进门来,它嘴里衔着一只兔子!

张金龙一见,不由大喜:这是条猎犬,它会自个儿捉兔子!

村后三里远,便是进山口。山里有随处可见的松鸡、野兔、松鼠,有人还见过野猪、野山羊。当然,还有豺狗、野狼..正因为有豹狗、野狼,除了几个打猎的,外人不敢进山。进山的人少了,野物也便多了,所以这条狼狗每次进山,都能叼些野物回来。

狼狗叼来的野物,张金龙自个儿吃不完,有时还多下一两只野鸡野兔什么的,他便拎进城里去卖,除了剃头洗澡看台戏,还能买些烟酒带回来。

他每次进城都要去拜访那算命瞎子。算命瞎子得了他一点儿钱,就将“克星”、“祸根”说一遍。张金龙总觉得自己该时来运转了。狼狗突然蹿到他家,是老天爷赐福于他。但他心中暗暗嫉恨:狼狗跟小丫头最亲,它总是摇着尾巴,跟在她后面转。就为这,张金龙常无端打骂小玲子。寒冬腊月,小玲子受了风寒,咳嗽不止。张金龙不给孩子抓药治病,反而说她吵得他睡不着觉。这天半夜,他竟将小玲子从破草席上拎起来,让她穿着单衣,站在院子里。母亲苦苦哀求,将自己的破棉袄披在女儿身上,但被张金龙一把夺了去,还关上房门,不让她看女儿一眼。

这可怜的女人,只敢捂着脸,将泪水往肚子里咽,她连哭都不敢哭一声。

这时,狼狗发怒了。它“汪”的叫了一声,以示抗议。张金龙不以为然,倒头又睡了。

狼狗只叫了一声,便不响了。也许它还没弄明白人类之间的曲折是非,它只是觉得,深更半夜,让它的小主人这样站着挨冻,太不公平,它咬着小主人单薄的裤脚管,邀请她到它的窝里去过夜。

有些地方的方言土语,将“家里”称之为“窝里”。小玲子在狗的窝里尝到了人间得不到的一温一暖。这里铺着厚厚的稻草,虽说有点儿怪味,但比自己那冰冷的床上要暖和多了。狼狗像慈爱的母亲一样,弓着腰半躺着,将她围在当中。她枕着狼狗的肚子,美美地睡了一觉。第二天,趁继父没起床,她一骨碌爬起来,站在院子里。

张金龙起来,见小玲子没事儿似地站着,心里一惊,骂道:“妈的,真的命大!”

母亲见女儿非但没冻死,病反而好了,嘴里喃喃地说:“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小玲子趁继父不在,套着妈妈耳朵说:“我睡在大狗妈妈怀里,可暖和了。”

亲妈妈听了,泪如雨下,泣不成声。她趁张金龙一大早进城这空儿,忙将半只兔子肉切成块,放进锅里煮了,让女儿和狼狗吃个饱。自个儿撑船摆渡去了。

热气从锅缝里钻出来,屋里屋外,弥漫着一阵阵兔肉的香味。小玲子揭开锅盖,将兔肉盛进大碗里,用小嘴吹着热气,然后搂着狼狗的头,用筷子夹着兔肉,送进狼狗的尖嘴巴里。

她一块接一块地喂着,自己一块也不吃。这狼狗极通人性,他吞了几块,见小主人不吃,它就“嗯嗯”地摇着头不肯吃,小玲子哄它:“大狗,乖,乖,吃吧!吃吧!”

狼狗将小玲子硬塞进它嘴里的兔肉吐出来,它盯着小玲子,眼看着她吃了一块,它这才张嘴,用舌头卷起掉在地上的那一块。

小玲子明白了,这条好心的大狗要她也吃兔子肉,啊,多好的大狗妈妈!

她的泪水夺眶而出。她抱着大狼狗的头,一声声地哭着,叫着:“狗妈妈,大狗妈妈..”

狼狗也感受到了小主人的悲哀,它用油乎乎的舌头,不停地舔她的手,舔她的脚,似乎在安慰她。

人和狗,吃完一顿心酸的兔子肉,便一块儿上山去。狼狗要去逮兔子。

小玲子要去砍柴禾。张金龙关照过小玲子:“不管刮风下雨,每天一捆柴。

少一根,就用棍子打!”

小玲子喜欢上山砍柴,因为那样,她可以和村上别的孩子在一起,她可以无拘无束地跟大狼狗在一起。她跟狼狗嬉戏玩耍,比赛跑,比跳高,还玩捉迷藏。玩累了,她跟狼狗躺一头,对它说悄悄话。总之,有大狼狗在,她变得很轻松,很快乐,她变得什么也不怕。别人家孩子,只敢在靠村子的山头转,不敢往山里走。山里有狼、有豺狗。而小玲子却不在乎,因为狼狗跟着她,狼和豺狗都怕她。

冬天,林子里活食少了,狼、豺狗、野猪都被逼得到村子里叼猪抓鸡吃羊了。每到这时节,大人们不让孩子单个儿外出,更不让他们上山砍柴了。

而张金龙却不。他仍然要小玲子上山,每天要背一捆柴回来。

这天下午,张金龙叫小玲子上山砍柴,却把狼狗关在小屋里,不让它跟着去。小玲子不知是计,独个儿上山了。山上只有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她有点儿害怕,但不砍满一捆柴,回家要挨打的呀。她便手忙脚乱地又是用刀砍,又是用手拣,还不时地用脚将树枝一根根勾到身边来。

正当她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心惊胆战地砍树枝时,她看到,树丛中有两道绿幽幽的光盯着她。在她的有限阅历中,她认为这也是一条狗!可她不知道,这是山里会吃人的豺狗!

那绿幽幽的光盯得她浑身发抖。她吓得向后一步步退去。她身子灵巧,一下子爬上了一棵松树。这松树只有一人多高点儿,那豺狗跳起来,咬她那双枯瘦的小腿了。

小玲子大声呼救,阵阵惨叫,穿过枯树枝,飘过田野,传到了村子里。

站在河岸边的张金龙听到了,可他装着没听见,招呼妻子撑船过河渡客去。

妻子疑惑地说:“听,山里有人喊救命,该不是小玲子吧?”

张金龙淡淡地说:“哪会呢,她有狼狗陪着,啥玩意儿敢碰她?”他催妻子上船过河去渡人。

船刚离岸,只听家里那小屋里发出“咚”的一声响,似乎有人用拳头擂门。张金龙心中有鬼,站在渡船上,两眼盯着那小屋的门和窗。他还没来得及眨一下眼,只听“哗啦”一声,小屋的木窗格破了,狼狗从窗口一跃而出,直向村后的山头扑去。

困在屋里的狼狗,早已听到了小主人的呼救声,它还能闻到,那豺狗嘴里吐出的腥臊味。它还算得出:不是一条豺狗,还有两条也在奔向它的小主人。小主人危在旦夕。只有它才能将小主人救出豺狗之口。它必须立即冲出去。于是,它在屋里一团一一团一地转了几圈,站起来,用爪子扒门,用头撞门,它的喉咙里在“嗯——呜——呜”地低吼着。它不明白,小主人为什么不带上它而独个儿上山,却把它关在这小屋里。它毕竟是狗。它无法理解人类中的一些一陰一谋诡计。

狼狗在屋里左冲右突,最后,它看中了那扇木框窗户。它退到墙根,纵身一跳,“咣”的一声,破窗而出。它顾不上头被撞得晕乎乎的。撒开四腿,长长的尾巴直线也似的平拖着,像箭一般地射向山坡,射向树丛中那三条豺狗。

三条豺狗正又扑又跳,轮番地去抓吊在树上的小玲子。小玲子的小腿已被豺狗爪子抓出了一条条血痕,只差一点儿,豺狗就要咬到她的脚后跟了。

这时,狼狗冲了过来。三条豺狗并不惊慌。两条迎战,一条继续蹦跳着,要将小玲子拖下来。

狼狗似乎也懂得,擒贼先擒王。它闪电般扑向那条敢于迎战的公豺狗,一口咬住它的喉管,然后将头用力一甩,一股黑红色的血喷涌而出。狼狗丢下它,又对准那只纵身跳起、准备再次抓咬小玲子的豺狗撞过去。它们们同时倒地。狼狗压在豺狗的身上,它不咬豺狗的别处部位,它只咬它的喉管。

它已掌握了厮杀的要领。豺狗用爪子护着喉管,拼死挣扎。那活着的豺狗以死相救,它一口咬住狼狗的肩胛,顿时。血流如注。狼狗反转身来对付这条勇猛的豺狗时,它已跳出几步,逃进树林,被压在地上的那条豺狗也趁机逃跑了。

狼狗不去追赶。它直挺挺地站在小玲子的脚下,让小玲子掉下来,落在它的背上,然后它伸长前爪,将吓得全身哆嗦的小玲子拥在自己的怀抱里,还伸出舌头,不停地舔着她腿上的伤口..

村子里的人,在看到狼狗扑向山冈时,便知道山上有人出事了。全村的狗都汪汪地叫着,跟着冲到了山脚下。可它们怕豺狗,不敢上山助战。几个胆大的小伙子,提着棍棒跟了上来。他们听到了豺狗的吼叫声,听到了狼狗与豺狗的厮咬声。他们犹豫了一刻,呼喊着“打呀打呀,”既为自己壮胆,也为狼狗助威。他们一边喊,一边冲上了山坡。他们远远看到,肩胛流血的狼狗,正半抱着脸色如纸的小玲子,为她舔伤口。好心的人们,从狼狗的怀抱里抱起小玲子,拖着死豺狗,拎着半捆柴走下山去。他们把孩子一交一给她母亲,将死豺狗和半捆柴丢给张金龙,便愤愤地走了。有人临走时扔下一句话:“人命比柴草值钱呀!”

小玲子半死不活地躺在妈妈的怀里。妈妈心疼得发颤。她抱起女儿,回屋里去了。

张金龙盯着正一口一口舔伤口的狼狗,心里恨恨地骂道:“好管闲事的东西!”然后,他自管剥豺狗皮,割豺狗肉去了。

这天,张金龙进城卖豺狗皮时,结识了一个人贩子。这是个瘦高个子,看上去文质彬彬,其实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张金龙没讨价还价,就将小玲子卖给了他。张金龙不想担当卖女儿的坏名声。他提出,三天后的中午,他带着妻子撑船到对岸去,人贩子以给小玲子治病为由,将她带走。渡口离村子远,中午各家在吃饭,行人少,正好下手。人贩子做惯了这类事,一口答应。

三天后的中午,张金龙叫刚能走动的小玲子坐在门口晒太一陽一,他带着妻子和狼狗上了船,到对岸修码头去了。

到了河对岸,他将狼狗赶上岸,让它自个儿去玩耍,然后掉转船头,用船篷挡住对岸,跟妻子搬石块,打木桩,修理河码头。他磨蹭了好一会,这才将船撑回去。张金龙很有心机,他有意将狼狗留在了河这边。

一切如张金龙所预料:人贩子已带走了小玲子。为掩人耳目,他吩咐妻子沿河寻找,自己则到村子里挨家挨户打听。一直找到天快黑才回家。

女儿失踪了,王桂英哭得死去活来。张金龙显出少有的一温一存,他安慰妻子,明天进城去找。妻子不敢再哭,她仰望窗外,坐等着天亮。

小玲子失踪了,心急如焚的,除了她的母亲,还有她的狼狗大妈!

狼狗在河对岸,以为主人将它忘记了。它很久没闻到小主人从河对岸发出的气息。它不安了。它冒着刺骨的严寒,游过河来。它没有进门,便一下子闻出,小主人身上留下的气味已洒向东去。它用鼻子嗅了嗅,加快脚步追了去。

两条腿的人,说什么也跑不过四条腿的狗。在这穷乡僻壤,人贩子找不到车,也雇不到船,他只有拖着小玲子,急匆匆地向城里走。他怕碰见人,专拣小路。天渐渐黑了,他胆子才壮起来。恶人干坏事,最喜欢黑暗。不过,这时他有点心慌了,他听到后面有两个人的脚步声,“嚓嚓嚓”由远而近。

可他回头看看,却又不见人影。他又放心大胆地朝前走。蓦的,他头皮发麻、魂飞魄散。他看得分明:前面的土坡上,端坐着一头狼,正等待着他。他将小女孩朝前一推,自己抱头便逃。但这头狼会飞,它竟一跃而起,从他头顶跃过,拦住了他的去路。他吓得屁滚尿流,瘫在地上。他自知性命难保,抱着头等死。但他等了一会,不见动静。他以为自己在做恶梦。他使劲眨眨眼睛偷偷一看,不由目瞪口呆。他看到,小女孩抱着狼头,正好奇地看着他。

他以为碰到了神仙,口说“饶命!饶命”,又接连磕了几个响头,连滚带爬,向后退去。他想趁机而逃。小姑娘不动,而狼却低低地哼一声,然后走上来,围着他转了几圈。人贩子不明白它的意思,而小姑娘明白。她走上来,拉起人贩子的手,要他一块儿往回走。狼在后面紧跟着。

当人贩子定下神来,这才发现,跟在他后面的是狼狗,而不是狼。他怀疑,这是摆渡人设下圈套,在骗他钱。他愤怒了,拖起小玲子,加快脚步去找摆渡人算帐!

人贩子流水似的拖着小玲子,怒冲冲地往回走。他以为自己吃亏了,他冲着小玲子发火,要她快点儿跟着。但他忘了,在他后面跟着的是条颇通人性的狼狗。这狼狗跑前几步又拦住了他的去路,喉咙里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吼声。这不是怒吼,这是在发出命令。人贩子不懂,他惊慌而又茫然地看看正仰头盯着他的狼狗,又看看身旁的小女孩,不知如何是好。小玲子明白狼狗大妈的用意。她对人贩子说:“蹲下,你快蹲下!”

人贩子乖乖地蹲下,小玲子老实不客气地骑在他脖子上,像赶牲口似地叫道:”起!起!走!走!”

人贩子站起来,狼狗绕到他身后,轻轻地“汪”了一声,下达了“开步走”的命令。就这样,狼狗押着人贩子,将小主人送回了家。

家门时,小玲子从人贩子肩头滑下地,伸手去敲门。人贩子两手叉腰,等着张金龙出来,讨还那笔买人的钱。狼狗见人贩子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它不满地吼了一声。这低沉的吼声,充满了杀机,吓得人贩子掉头便逃。

夜深人静,狼狗的吼声,引得全村的狗都叫了起来。几个大胆的人,冒着严寒,披着衣裳来到渡口。当他们看到,狼狗把小玲子找回来时,一个个不住嘴地夸:“这狗真好啊,真好啊!”

心里愤恨的,只有张金龙!

这年春天,张金龙生了场大病,病后还常常吐血。他进城抓药,一位老中医劝他:“你性情暴烈,又好喝酒,脾胃俱损,你一要养性,凡事忍让,与人为善。你二要戒酒,只有滴酒不沾,才能保命。”

张金龙不信老中医的话,又去找那算命瞎子。其实,这算命瞎子两眼并不全瞎,他仍能模模糊糊,看出眼前的事物。为了骗人钱财,他装出能掐会算的样子,将他所看到的情景,编进他的谎话里。这天,他偷看了张金龙一眼,故作惊讶,开口便说:“哎呀呀,你不是那生龙活虎,能打铁,又能撑船的壮士吗?人生三样苦,撑船打铁磨豆腐。眼见得你苦日子快熬过头了,可你的克星还罩在头上呀,只怕你在劫难逃啊..”

一番话,说得张金龙魂不附体。为了自己活命,他只有一不做,二不休,赶快除掉小克星。他又再次萌生杀机。

这是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张金龙喝了半瓶酒壮胆。当时,河对岸并没人喊摆渡,可张金龙却恶狠狠地对小玲子说:“提上灯笼,跟我上船摆渡去!”

小玲子妈不放心,想上前阻拦。可她不敢。她怕挨打。张金龙即便是在病中,他那拳头打起人来,仍像铁锤那样有力。她眼看着女儿拎着灯笼上了船,只得回屋去。狼狗似乎也不放心,它跟到河码头想上船,张金龙用竹篙一挥,喝道:“滚,回去!”

狼狗被迫跳到岸上,但它并不回窝里去,它就在河堤上,人也似地坐着。

它两只耳朵微微抖动着,捕捉河面上任何细微的响声。

这时,河面上又怎样?船到河中央,张金龙狠下毒手了。他用竹篙一扫,将正摇摇晃晃地站在船头的小玲子扫下了河。他本想用竹篙将她捣下河底。

他忍住了。他怕留下杀人的痕迹。再说,天空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到明天,只说她自己掉下河淹死的,谁人不信?

小玲子只轻轻叫了声“救命”,就被滚滚的河水卷走了。张金龙掉转船头,想悄没声息地将船停到家门口去。可他忽然听到,河面上有一阵“吭哧吭哧”的喘气声。随即,在离船头不远处,有“嗯——呜——嗯——鸣”的怒吼声。他一下子听出来,这是狼狗跳到水里救人了。

是的,此时此刻,狼狗正仰着头,叼着小玲子,用四只爪子拼命地划着水,向岸边游去。

狗和人一样,在黑夜里看不清事物。可狗凭着它敏锐的听觉和灵敏的嗅觉,它很快找到了正在水中挣扎的小玲子。小玲子是在水边长大的孩子,她在水里能游几下,才没沉入河底。就在张金龙将船靠岸时,狼狗已将个玲子拖到了岸边。小玲子的妈妈哭叫着迎上去,张金龙低声喝道:“叫什么?给我死回去!”

回到屋里,妈妈忙不迭给女儿换干净衣服。小玲子一看继父那满怀杀机的目光,吓得直往妈妈怀里钻,嘴里哀求着:“妈,他..他要杀我..妈,救救我..”

待妈妈回过头,借着黄豆般的灯光一看,腿都吓软了。只见张金龙举着木棍,一步步逼上来了。他知道,让这孩子活到明天,她难保不将今晚的事说出去。今日不说,她将来也会说的。留下这祸根,他将永无宁日。他已拿定主张,将她一棍打昏,扔下河淹死,来个死无对证。至于孩子她妈,谅她不敢声张..

张金龙的木棍已举过了头顶,眼看就要劈下去了,这时,门角落响起了一阵低沉的“嗯嗯嗯——”的怒吼声。这声音不响,但颇有份量。

张金龙一惊,转身一看,狼狗坐在门角落,两眼正盯着他。张金龙用棍子吓唬它,它眼也不眨,仍然盯着他。张金龙被他盯得毛骨悚然。他用棍子捣捣狼狗的背,要将它赶出去。不料,狼狗头一扭,将棍子一口咬住,然后走出门去。

这条颇通人性的狼狗,以为衔走了木棍,小主人便不会挨打。它并不明白,张金龙赤手空拳,也能致它的小主人于死命。

张金龙趁狼狗一出门,随手将大门顶上。他举起酒瓶,“咕笃咕笃”喝了几口酒,像疯了似的,猛扑上来,一把夺过了小玲子,伸开五指,去卡她的脖子。小玲子两脚乱蹬,垂死挣扎着。她那生性软弱的母亲,跪在地上,“咚咚”地磕响头,一边哀求着:“饶了她!饶了她!求求你饶了她..”

张金龙瞪着血红的眼睛,咬着牙,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到了十只手指上。

这时,他听到了门外的狼狗在用头撞门,他像抓小鸡似地拎着小玲子,移动几步,用脚踩住妻子,不让她去开门..

忽然,“咚”的一声”,那扇朝西的窗户似乎被人敲了一下。紧接着,“哗啦”一声,窗户被撞开了,狼狗扑进屋里。它还记得,上次它就是从这儿冲出去救了小主人的。

狼狗又回到屋里,当它看到张金龙正卡着小玲子的脖子时,它闪电般跃起,朝张金龙猛扑过去。它准确无误地咬住了他的喉咙,咬着后,决不松口。

张金龙丢下小玲子,两手死死地抓住狼狗的头,拼命地摇,拼命地抓,拼命地推..他用脚踢,张开嘴巴想用嘴咬..可狼狗死也不松口。

小玲子她似乎从大梦中惊醒。她抓起桌上的一把剪刀去刺狼狗。她要救她的丈夫!人与狗在地上翻滚着,她无法下手。这可怜的女人,就打开大门,大声喊救命。

村里的人们听到呼救声,纷纷赶来了。他们涌进屋里,一个个用板凳、石块、木棍没头没脑地朝狼狗打去。狼狗沉重地倒下了,但是,它那尖尖的嘴巴,还紧紧地咬住张金龙的喉咙。

狗和人都躺在地上。人们将狗拖到一边,去抢救张金龙,然而,他已断了气。

不明真相的人们,在纷纷议论着。有的说:“狼狗是狼变的,怎么能养在家里呢?”

有的说:“畜牲毕竟是畜牲,你待它再好也没用!”

大家七手八脚,去料理张金龙的一尸一体,只有大难不死的小玲子,抱着她的狼狗大妈的头,坐在角落里。

(冰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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