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熊大哥

 
邂逅熊大哥
2016-12-30 10:29:31 /故事大全

邂逅熊大哥


我与鲍斯可是在加拿大西部罗布森山附近的偏僻荒野相遇的。背着露营装备跋涉整日后,我在溪畔一块空地上架起帐篷,正准备晚餐。猛一抬头,它赫然出现:一只好大的雄黑熊,在30公尺内缓缓地沿着空地绕圈走。
那时我还没有称它为鲍斯可,只是提心吊胆地望着它,如果它凶性发作,抢我的食物,我赤手空拳,必无可奈何。但我决定还是去钓鱼。黑熊也跟了过来。
我与野兽共处已30年,知道它们最怕快动作。于是我把每项动作故意都做得缓慢,让它看出原由和开始情形。不一会,它便在不足一公尺半处蹲坐在地上,全神注视我的活动。我钓上一条36公分长的湖鳟,向它抛去,它未加咀嚼就囫囵吞下。我再抛出鱼钩时,它挨得更近些,肥胖的屁股坐在我长筒靴旁的草地上,把250公斤的巨躯半边倚在我的右腿上!
我顺着波涟抛下鱼饵,又有一条鱼上钩。把鱼钩起前,我挪开一公尺,心想黑熊准会把鱼、钓丝、钓竿甚至连我一起抓走。它倒没有扑过来。它大大方方地耐心等待,坐在地上前后摇晃,细心观看动静。我从鱼钩取下鳟鱼时,它唔唔一声长吼。我捏紧那条扭动的鳟鱼下唇,高高举起,走近我这位‘客人’,颤抖抖地把这口美食丢进它的血盆大嘴里。
细雨中夜幕四合,我仍在替它钓鱼,惊叹它的举止文雅,也惊叹它永无餍足的胃口。我开始友善地把它当作大鲍斯可,它随我走回营地,我也毫不在意。
晚饭后我生起营火,在帐篷里铺好睡袋,点着烟斗。这段时间鲍斯可一直坐在营火的热圈外,等到我舒适就坐时,它便踱过来坐在我身边。不管它一身湿毛发出臭味,大家一起坐在睡袋上时,我倒很欣赏它这一团和气。细雨敲着帆布帐篷顶,与它浓毛下传出的喀隆喀隆的心跳声,若合节奏。烟向我们吹来时,它哼鼻子打喷嚏,我也模仿它的大部分动作,甚至也哼鼻子打喷嚏,同时不断摇头晃脑,而且还像它那样以鼻吸气。
鲍斯可开始舔我的手。我猜测它的心意,给它一把食盐。鲍斯可高兴地用它八个爪子,把我的手按在地上,这些巨爪10公分长,能撕下巨杉的树皮,能支撑它250多公斤的重躯以全速爬上森林中最高巨树的树梢上,能像带锯似的撕裂人体。
鲍斯可站了起来,打出一个带鱼腥味的长饱嗝,走到外面阴雨的黑夜里去了。但不久又转回来通个消息。它坐近睡袋,想搔抓尾巴上方的臀部,但是够不到。它一再轻轻推我,痒到厉声咆哮。最后我明白了它的意思,把手轻轻放在它背上。它趴在地上,占满整个帐篷内两公尺的地方,我开始搔抓它浓密油滑的毛皮。
不久我发现了它去而复返的原因。原来它粗短的尾巴上方有几只肥大的扁??已经深深嵌入发肿的皮肉里。我慢慢向它证明手电筒不会灼伤,让它准许我用手电筒照射它身体,我捉出第一只扁??时,以为要挨它的利爪了。它的吼声震撼森林。但我决心要把这件事干完。每捉出一只扁??,我先让它闻一闻,然后投入火中,捉到最后一只时,它温柔地舔我的手。
夜间,黑熊走出走入,不断嗅闻的熊鼻几次将我惊醒。每次它绕着我爬行时,都把我的睡袋弄得更湿更脏,但无论它碰到我任何部分,都不把全身重量压在上面。
第二天再向前进,爬过一个山岭,下行涉过一条水寒彻骨的河流,翻过另一山峰,穿过桦木及赤杨丛林,走下一处宽阔北向的河谷。令我惊奇的是,鲍斯可像一条忠犬紧跟在我后面。我停下休息时,它便掘食草根及球芳。当晚我再替鲍斯可钓鱼当晚餐。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徒步北上,一路上用鳟鱼、食盐和搔痒作奖励,训练这黑熊听懂“鲍斯可”的招呼。虽然它总是吃个不停,但从未落后很远。有一天晚上,它走到我坐着抽烟斗的那段木头前,用爪戳我的长筒靴。我站起身来,它就领我笔直走到一株有蜂巢的中空枯树前,用利爪拼命扒,但无济于事。我回到营地,用蚊帐罩住头,扎紧衬衫袖口、裤管和手套口,拿了把斧头,先在那株枯树根部点起一堆烟火,再用斧头劈砍,最后枯干倒下裂开,露出蜂巢内整个夏季酿的蜜。鲍斯可则吃了九公斤蜂窝、蜜蜂食料和几百只蜜蜂。那夜的大部分时间,它都是鼾声大作,睡在我的睡袋后面。
鲍斯可永远不肯让我在营地多轻松安静一会儿;我对野兽一向曲意顺从,所以鲍斯可想怎么样我都依着它。它想搔背,我便替它搔背;它想晚餐吃鱼,我便钓鱼;它想在草地上和我纠缠打滚,我就和它纠缠打滚——现在还留着疤痕,证明它耍的那些把戏比我厉害多了。
有一次玩得特别粗野,我猛扯它的右前腿,把它掼个四脚朝天。我坐在它肚皮上喘气时,它回报了我一记左钩拳,不但把我的下巴揍出一个五公分伤口,而且把我整个人打到草地的另一端。我苏醒过来时,鲍斯可正在舔我的伤口。它悔恨得无从劝解。我搂住它的脖子,频频讲出我学会的温柔熊语时,它坐在地上,两耳后贴,哀叫得像挨鞭挞的小狗一样。
经过那次教训,每当它必须游戏时,我只任凭它把我滚来滚去,自己永远不再独出心裁。如果它过分粗野,我便装死。它总是把我翻过来,舔我的脸,不住呜咽。
一如所有敏感的哺乳类动物鲍斯可具备各种情绪。严肃时十分认真,起劲时如火山爆发。它是一头熊,本性是想怎样就怎样;因此我对它始终一点都不表示出“不”的意思。我们彼此间发展的感情,是出于自然、真诚的熊类的友好;有时它后腿站立,摇摇摆摆的向我走来,紧紧地把我抱得透不过气来,并热情洋溢地舔我的脸,我总是欣然接受,原因有二:第一,我实在喜爱这头淘气的畜生;第二,我敬畏这只双掌能灵活并用的巨物那一巴掌的力量。
鲍斯可在它的地盘内,虽然毫无疑问是个霸王,我总觉得它在许多方面把我视为智力和它平等。不久它便教我用眼色互通款曲。鲍斯可和我坐在营火旁,诚恳而亲切地彼此审视对方的心灵。有时它得到了某种结论,便把一只巨掌搭在我的肩膀。我也用手搭住它的肩膀。这情景构成一幅奇妙的图画。但是我许多次注视它两只黄棕色的大眼睛时,心里总有一种敬畏的谦卑感,像是上帝将借这只猛兽——它另外的儿子——向我作启示。

鲍斯可的体躯之大和膂力之强几乎使它不受其他野兽攻击,但它也有所畏惧。雷电使它缩瑟哀号。星鸦飞进营地觅食,它便惊恐逃循,这些聒噪粗野的鸟能急扑而下,啄瞎熊眼。
鲍斯可敏锐的嗅觉使我吃惊。它跟在我身后拖着沉重的脚步。会突然止步。用鼻子嗅,径直前行,在200公尺外找到一个好吃大蕈;或渡河在一块岩石下发现花栗鼠储存的坚果冬粮;或翻过两道山岭,找到一片浆果。
一天下午,我们正穿越一片矮柳,鲍斯可突然后脚站立,嗥了一声。我看不见示警的原因,但鲍斯可人立着不准我前进。它前行几步,开始咆哮——立即天下大乱。每堆柳丛都出现一头人立的熊!黑色的、棕色的、肉桂色的,还有一只近乎白色的(都和黑熊同属)。
但这些都是两岁的小熊,不是鲍斯可的对手。它以雷霆万钧之势扑起来之前,它已把第二头打发掉,又扑进树丛赶走第三头,混乱之后,我这位熊武士想起了我,急忙跑回,身上未带伤,依然是冠军。
那天晚间,我们在营火旁坐到比平常晚些。鲍斯可用臂轻轻推我,用掌抚摩我,谈得很长,注视我好久,才准我睡觉。这还以为它是向我讲述下午的那场战况。那天夜里它离开的时间很久。
第二天下午三点来钟,我觉得情形不对。鲍斯可不会沿路找食,却一直跟在我身后。我在寻觅一处溪边营地时,它突然转过身,大步直向我们刚走过的山坡跑去。我目送它头也不回地以全力爬过册巅,没有喊它。
那天晚上我一面做晚饭,一面看着山边,躺下后12小时不能成眠,等待它熟悉的轻轻推动。次晨我感到孤寂;我晓得我不会再看到鲍斯可大哥了。我珍视它留下的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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