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慰劳一下猎手!”刘泉将一块奶糖塞到张勇手里。张勇见是上海出的“大白兔”,便问:“你从哪里买的?”刘泉说:“我妈寄的。”“你不是孤儿吗,哪来的妈妈?”“我只说没有家,我哪说过我没有妈妈?”“你有妈妈,怎么能说没有家?”
“黄羊!”刘泉好像故意转移话题,他向前一指,叫了一声。果然,不知从什么地方竟冒出来一股黄色的溪流,奔涌到面前的草滩。张勇立马架起步枪,把子弹推上膛。可惜那群黄羊在远离他们埋伏的地方停了下来,没有进入步枪的射程,张勇只能趴在那里干着急。
那群黄羊像一群惊弓之鸟,吃两口草便抬起头来四处张望,也许是张勇在上风头,它们嗅出了什么气味,刹那间便又飞跑了。
张勇大失所望,只好放下枪,把手里的奶糖剥开,细细品尝这难得的美味。刘泉从地上捡起张勇扔掉的糖纸,细细地看着那上面美丽的图案,然后放到手心里展开,压平,像保管什么珍物似的,放到贴身的衣袋里。张勇理解他的心情,这是从妈妈身边寄来的东西,对远离家乡的游子来说,自然是珍贵的纪念品。张勇没吭声,也从这糖纸上领略一份母爱的温暖!
那香甜的奶糖还没从心头化完,又有几十只黄羊好像从天而降,跑到面前的草滩上吃起草来,离他们的伏击点只有十几米。啊,这真是天赐良机!张勇瞄准一只个儿大的黄羊,轻轻扣动扳机。手指被冻得僵硬,扣动扳机的动作十分迟缓。平静辽阔的草原响起一声脆响,正在埋头吃草的黄羊顿时炸了群,四散逃开。张勇瞄准的那只大个头黄羊没有被击中,倒是有一只小黄羊向前跑了几步,一下跌倒在地,咩咩地叫了两声。它似乎没有受到重创,竟拖着伤腿,挣扎着向前跑去。张勇正要从掩体里跃身而出,突然发现跑远了的羊群竟停了下来。有两只膘肥体壮的黄羊折回头来,向受伤的小黄羊跑去。它们用身子将小黄羊夹持在中间,似乎要把小黄羊救走。这让张勇心头一震,想不到动物也会有这份勇敢和慈爱。他犹豫了一下,重又猫下腰,把枪口瞄准老黄羊。他正要扣动扳机,刘泉猛地推了他一下说:“不要开枪!”然而,枪声还是响了。只是刘泉这一推,子弹偏离了方向。那两只老黄羊被枪声吓跑了,可有一只没跑多远,又折回头来,径直向受伤的小黄羊奔去。可怜那老黄羊势单力薄,无法救助自己的孩子,只是围着那受伤的小黄羊转了一圈又一圈,发出一声声哀鸣,在草滩里回响。张勇的心被这叫声刺痛了,但最后还是被强烈的掠夺欲战胜了一时的温情。枪声响处,那头老黄羊应声倒地,发出惨烈的叫声。其他黄羊远远地看着这一切,惊慌逃走。
张勇跃出河岸,将老黄羊和小黄羊用绳子紧紧捆了起来。刘泉看看老黄羊说:“这是它妈妈!你看这老羊的奶子有多大,这小羊可能还没断奶呢!”张勇说:“正因为它们是母子,它才不顾危险跑回来救它的孩子。想不到动物界也有如此动人的母爱!”刘泉定定地站在那里,抚摸着那老黄羊身上的伤口,竟流下泪来,说:“可怜的……妈妈!”张勇哈哈大笑,说:“你竟喊这黄羊为妈妈?真是神经了!”
那只小黄羊只是后腿受了伤,它拼命挣扎着,企图逃走。刘泉把绳子解开说:“它还小呢,给它一条活命吧?”他用乞求的目光看着张勇,眼里含满了泪水。张勇说:“你咋这么善良?一只小羊羔儿有啥可怜的?”刘泉又一次用乞求的目光看着张勇说:“给它一条活命吧,我求你了!”张勇看那小羊很瘦弱,就是杀了也没几斤肉,便说:“也好,你喂着吧,喂两个月,长大了再杀。”
张勇把那只老黄羊扛到农场,便动手剥皮割肉。刘泉躲在帐篷里不出来,还拿一颗奶糖喂那小黄羊。张勇训斥他说:“你怎么这样?太小资产阶级味儿了。快帮我一手,今天先来个烤羊肉。”刘泉不动,只抱着那小黄羊说:“我胆小,我见了血就害怕。”张勇割下一块大腿肉拿到火炉上烤。刘泉却扭过头去说:“这小黄羊是亲眼看着它妈妈死在你枪口下的,你不要在它面前烤肉吃了。这太残忍了。”张勇说:“好好,我残忍,我是刽子手,行不?你不吃,我可要美餐一顿了。”张勇边烤边吃,还故意逗刘泉说:“好香,好香!”刘泉却抱起那小黄羊跑到外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