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倒行逆施
为追缴所谓三十余万两黄金的“赃物”,两日后,陈奉派人将赌坊老板、怡红春楼的老鸨抓来,硬索徐鼐还债给他们的金元宝,并处罚五千银两,限令三日之内交清。赌坊老板叫屈起来:“大人,俗话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徐鼐盗墓的事儿与我们无关,怎么罚我们这么多银子,这也太不公道了。”
老鸨更是悻悻道:“是呀,徐鼐欠老娘四十八两九钱银子,都两年了。他还钱是应该的,况且在老娘的春楼泡了三日,老娘收他五十两黄金算多吗?老娘咋知道这厮是从墓里盗掘来的‘赃物’呢?”
老鸨一口一个老娘,惹恼了陈奉,令手下掌了她几个嘴巴,打得老鸨嘴巴鲜血直流,牙也掉了一颗,不敢再吱声了。陈奉咆哮道:“本官再说一遍,三日之内,你们罚金不交上来,就别在这地方混了,赌坊和妓院充公。”
随后,陈奉又派人抓来曾欲卖店铺、当铺给徐鼐的周家和吴家,命两家交出卖店铺、当铺得的金银。两家大呼冤枉,说:“大人,我们只是与徐鼐达成口头协议,并未交易,也没见到他一文钱,我们怎么交这些银两?”陈奉蛮横地道:“你们去问徐鼐,他说各付了你们两千两黄金,你们还想抵赖不成?这两千两黄金是徐鼐从墓中盗来的‘赃物’,你们必须交出充公,否则,就尝尝坐大牢的滋味。“你们是这镇上有钱的富户,本官没重重处罚你们,就算客气了,快回家准备本官所说的数目,十日之内送到衙门来。”
由于徐鼐死了,死无对证,周、吴两家有口难辩,陈奉是皇帝派来的钦差大臣,又没地方告状申冤,为免牢狱之灾,两家只得忍气吞声,卖房卖地,各自凑齐了两千两黄金,在陈奉规定的期限内送到了衙门。
徐鼐、宋朴等六人的亲眷更是受到此案的牵连,被陈奉派人抓来,安上“知情不报”“窝藏赃物”等罪名,有的屈打成招,有的抄没家产,有的甚至家破人亡……
陈奉用莫须有的罪名,在短短的时间内,敲诈和勒索了黄金七千余两,白银十余万两,但离三十余万两黄金的数目仍相差甚远。这日,陈奉把仇举人找来,问道:“仇举人,上次你说到吕文德下葬的事儿,本官很感兴趣,想这吕文德一定是葬在西塞山了。”仇举人不知他问这话何意,点下头道:“民间是这么相传的。依老生看来,既然吕相爷夫人的墓葬在虎塘池,吕相爷的墓也必定葬在西塞山,只是不知下葬何处而已。”陈奉连连点头,喜形于色道:“仇举人所言极是,吕文德的墓必定葬在西塞山。他夫人墓中有这么多珍贵的陪葬品,他本人的墓一定更为奢侈豪华……”
“听大人的口气,莫非是想挖掘吕相爷坟墓?”
“不错,”陈奉踱了几步,看看大惊失色的仇举人,“如果能挖掘到吕文德的坟墓,就不止三十万两黄金之数目了!”
“大人,此事万万不可!”仇举人忙劝阻道,“大人是为查办乡民盗墓案子来的,大人现在也想这么干,跟徐鼐那些盗墓人有什么两样?大人,盗掘祖人之墓,天理不容,人神共愤,会遭到上天报应的。”
“什么报应不报应,本官从来不相信这些。”
“徐鼐六人不是遭到报应了吗?头上三尺有神灵,还请大人三思而行。”
陈奉不耐烦了,冷笑一声:“仇举人,你别忘记了,状子是你上报朝廷的,白纸黑字,上面清清楚楚写着黄金三十余万两。现在追缴回多少?不足十五万两。本官回京城如何向皇上交差?万一皇上怪罪下来,你仇举人也难逃罪责。”
“老生知罪,愿受大人责罚。”仇举人诚惶诚恐,仍然苦苦劝道,“大人,吕相爷在此地德高望重,你要挖掘他的墓葬,恐怕乡民不会支持,也不会配合——”
“仇举人,此事不用你操心。”陈奉骄横道,“明日本官就贴出告示,若知道吕文德墓者,本官重赏黄金一千两,本官就不信找不到吕文德的墓地!”
陈奉在道士洑镇倒行逆施,所作所为已经激起民愤。果然不出仇举人所料,悬赏告示贴出几日了,除了惹来一片骂声外,没一个乡民理睬。正值农历五月上旬,人们都忙着“神舟会”的活动,这项“收灾缉毒”“祈福纳祥”的民间盛事,在道士洑镇延续一千多年了。活动时间也很长,从每年农历四月初八扎制龙舟、唱大戏开始,一直到五月十八举行祭祀、巡游、送龙舟下水,场景十分热闹,十里八乡的人都来观看。
五月十八这日,陈奉也来江边看龙舟下水,不禁大怒,骂道:“你们这些大胆刁民,简直反了!‘龙’是什么,就是当今皇上!你们竟敢将‘龙’视为瘟神,推进江里送走,这是犯了弥天大罪!”不由分说,马上令人将抬送龙舟的乡民全部抓了起来。
随后,又令人将扎制龙舟的乡民抓进衙门。
仇举人知道,陈奉抓这些乡民,是为泄私愤,恨乡民不配合他寻找和挖掘吕文德墓地,便跟陈奉据理力争起来:“西塞神舟会有一千多年了,历朝历代官府都没有禁止,乡民们送下水的是神舟,不是龙,神舟上所押的全是为害一方的瘟神,是大人误解了。乡民们祈求的是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何罪之有?”
陈奉自知理亏,害怕民众真跟他闹起来,不好收场,便装出矜持的样子:“既然仇举人出面说情,那好,本官就放了这些刁民。但从明日起让他们上山,就是挖地三尺,也要给本官找出吕文德的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