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古骂名
陈奉并没有罢手。六月下旬的一天,他派人把病中的仇举人找来,假意抚慰了一番:“本官是在为皇上办事,还请仇举人多包涵。”接着,拖着腔问仇举人,此地还有什么名人的大墓没有?仇举人忿然道:“西塞山的墓都让你陈大人挖了,兴国州和通山一带的墓也都让你陈大人挖了,要有的话,也只有本朝开国元勋兴安侯徐祥的墓了。”
仇举人心想,徐祥是我大明开国元勋,你陈奉就是有天大的胆,也不敢动一下。不料陈奉一听,喜形于色,听说此墓在西塞山不远的章山,马上连声道:“好好,这几日下雨,等天晴后本官就去章山,把徐祥的墓端了。”
“陈大人,你的胆子也太大了吧?徐祥可是先帝封的兴安侯,跟随先帝出生入死,战功赫赫……”
“先帝封的侯又怎么样,”陈奉不屑一顾,哼了一声,“不是有许多被先帝贬职或赐死了吗?你能担保徐祥不是个贪官,没把金银财宝带进棺材吗?!”
两日后,天放晴了,陈奉领着手下一帮人来到章山,找到徐祥的墓地,正准备挖掘时,突然大路上尘土飞扬,一队兵马疾驶而来,湖广兵巡冯应京来了。冯应京年过半百,是个武将,他手中拿着马鞭,指着陈奉一顿怒骂:“陈奉,你狗胆包天,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盗掘兴安侯徐爷的墓!”
“冯大人,本官是奉皇上的圣旨办事。”
“皇上圣旨?”
“不错。道士洑镇刁民徐鼐纠合一伙人盗掘古墓,从墓中盗得三十余万——”
冯应京马上打断:“少跟老夫扯野棉花,有皇上令你挖掘开国元勋墓的圣旨吗?拿出来让老夫看看!”
“有人向朝廷举报,徐祥生前贪赃枉法,把得来的金银财宝埋在自己墓里,本官掘墓是想查明真相。”
“放屁!兴安侯去世都两百年了,现在才向朝廷举报他贪赃的事儿?是哪个乌贼举报的,老夫去找他算账,快说!”
见陈奉半天答不上,冯应京冷笑一声,一把揪起坐在黄伞下的陈奉:“走,跟老夫进京城,见皇上说清楚!”
陈奉手下两个随从见状,忙护着主子。冯应京不禁大怒,狠狠抽打了他们几鞭,又指着陈奉骂道:“你这个为非作歹的宦官,皇上让你查的是徐鼐等人盗墓一案,你却违背圣旨,在这地方大肆盗掘祖先坟墓。如今,又动到先帝爱将徐爷的头上了,简直没有大明王法了!”
冯应京越说越怒,又拔出剑,对陈奉喝道:“还不跪下,向兴安侯磕头谢罪!”
陈奉见大事不妙,只得双腿跪下,在徐祥墓前磕了三个头,然后带着手下一帮人灰头土脸地离去。
回到道士洑镇的当晚,陈奉隐觉背上疼痛。第二天起来,后背上长出一个大红包,更加疼痛难忍。陈奉不敢再呆下去了,赶紧令手下将装有金银珍宝的八十多口大箱,搬运到码头上船。陈奉不敢走旱路,害怕途中遭到土匪劫持,直接从道士洑码头启程,并不逆江上到武昌,而是改走大运河,十多天后抵达了京城。
这八十多箱金银珠宝运进皇宫的这日,把神宗皇帝乐坏了,也不去煤山圣道观炼仙丹了,连声说道:“好!好!”随后令全部放入自己的私人内库,似乎忘记他下的圣旨,留一半给湖广作为军饷。
查看了金银珠宝后,神宗忽皱下眉:“陈爱卿,你上次派人送来奏折,不是说还有一顶重达十斤、嵌满珠宝的凤冠吗,怎么不见?”
“回禀皇上,刁民徐鼐从墓里盗出这顶珍贵的凤冠后,隐藏在山中一处地方。小人多次拷问过他,他都说是晚上仓皇埋藏的,地点他记不起来了。后来他死于牢中,这顶凤冠也就失去下落了!但是肯定还在西塞山。”
陈奉没有说错。公元1944年6月,日本侵略军占领了道士洑镇,修碉堡时盗掘到一座巨大的古钱窖,还盗掘到当年徐鼐埋藏的金器及这顶嵌满珠宝的凤冠。
陈奉没有落得好下场。回京城后不久,他背上的大红包虽然消失了,却得了一种怪病,全身奇痒,像有千万条虫子噬咬,皮肤也开始溃烂,流出坟墓中那种气味腐臭的黄水,无药可医,半年后死于哀嚎中,留下千古骂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