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求求你们”胡丫丫双手抱头,泪流满面,情绪异常激烈,“既然你们都调查过了,你们去找伊勤酬吧,他会把一切真相都告诉你们的。我实在是不想再回忆过去的那些事情,再说下去,我会发疯的。”
“那也好,我们就不难为你了,请你告诉我,我们怎样才能找到伊勤酬。”舒雨淇说。
“我没有他的地址,不知道他住哪儿,只能给你们他的手机号码。”
李慧递给她一张纸和一支笔,让胡丫丫写下了伊勤酬的手机号码。
结束了同胡丫丫的交谈,舒雨淇拨通伊勤酬的手机,对方问了句“谁啊”,一听是公安局的,立马掐断线。舒雨淇要李慧用她的手机再打。李慧接连再打了两次,却只能听到“您所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的回复。改用办公室里的电话拨打,对方还是不接,后来干脆把手机也关了。
“怎么办呢?”李慧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舒队,你说怎么办呢?胡丫丫不说实情,伊勤酬找不到,这案子还怎么搞下去?”
舒雨淇抽了支烟:“别急,我有办法。”
“你还有什么办法?”
“他不是关机了吗?我们给他发条短信,然后就去睡个安稳觉,我不相信他伊勤酬能沉住气。”
舒雨淇说完,沉思片刻后编了一条短信:“伊勤酬,胡丫丫杀了她丈夫,想要见你最后一面,速与我联系。”舒雨淇编完短信没有直接发出去而是先把手机拿给李慧看。
“舒队,这条短信会不会太冒险了。”李慧说,“要是伊勤酬真是杀人凶手,我们不是在打草惊蛇吗?”
“不,他也不是凶手,申坤是自己惊吓致死。他坠楼的时候,人已经死了,或者说,他的死与坠楼同时发生,反正,他的死因并非坠楼所致,而是中风身亡。”
“你就那么肯定?”
“卒中死,眼开、睛白,口齿开,牙关紧,间有口眼涡斜并口两角、鼻内涎沫流出,手脚拳曲。”舒雨淇默念了《洗冤录集》里的一段话,“当时查看现场时,我就认为他是被吓死的。呶,你看,”舒雨淇从挎包里掏出一张纸,“这是中午食堂吃饭时杨法医才拿给我的,他的死亡鉴定结论与我当初猜测的一致。我现在可以很坚定地相信,申坤是看到伊勤酬后被吓死的,用法医学的术语说是病理性脑出血死亡,也就是宋慈说的‘中风’。”
“那是为什么?他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他害怕见到伊勤酬。胖保姆不是说了吗,他害怕太太胡丫丫见外人,得知太太在杂志上发表诗歌就大发雷霆,发现家里有烟头就追根究底,甚至于挤牙膏的习惯不对他都会无端地猜忌,可见他疑神疑鬼到了什么样的程度。这已经不仅仅是害怕,简直是恐惧。你说,一个恐惧到如此程度的人,在他害怕的事当真发生时,能不被吓死吗?”
“那又是什么事让他恐惧到如此程度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等见了伊勤酬,一切都会明白的。”
李慧把手机还给舒雨淇,舒雨淇将短信发了出去。而后两人各自回家睡觉。
次日一早,伊勤酬果然给舒雨淇回了电话。舒雨淇要他到办公室里来谈,半小时后,他来了。
他一头蓬乱的头发,趿一双人字拖鞋,驼背,跛脚,一身邋遢,犀利的目光四处张望。李慧要他在沙发上坐下来,并给他泡了茶。舒雨淇拉了一张椅子,坐到他的身边,并递给他一支烟。他接过烟,动作麻利地掏出打火机点燃,猛吸了一大口说:“你们警察真好,我这人一辈子还没有受过这样的礼遇,没抽过这么好的烟。你们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你们。”犀利的目光柔软了下去。
他又狠狠接连抽了几口烟,那烟就烧去了大半截。舒雨淇又给了他一支:“我们就是想知道,那天申坤从楼上坠落时,你是否在现场?”
“是的。我找丫丫找了大半辈子,不久前才得知她已经嫁给了申坤,住在县城大同路187号。我找到她的家,是晚上八点多,丫丫给我开门,她见到我时,并没有立即认出我来。我走上前去,告诉她我是勤酬,她惊讶得差点没站稳身子,我赶紧扶住了她,没让她瘫倒在地。后来她叫我洗澡,换衣服,还叫附近的菜馆送来了几盘菜,安排我在旧厝二楼喝酒吃菜,并交代我此事不要让保姆知道。当晚,我们俩人就在旧厝里谈话,一直谈到快天亮。之后,我就趴在圆桌上打了个盹,她回新厝睡觉去了。天亮后,她给我送来早餐,盯着我吃完。之后,她收拾了碗筷,离开旧厝回到新厝去。临走时她对我说:‘你在这里待着,要是申坤回来,你就躲着不要出声,他一般不会在这个时候回来,回来也不会到这里来的。’没想到她离开后不到十分钟,申坤就回来了。当时,我正在抽烟,申坤特别敏感,一进屋就闻到了烟味,嘴里叫嚷着‘谁来我们家了’便径直上了二楼。我赶紧躲藏在一张废弃了的旧桌子下面。申坤高声大喊:‘是什么人?还不快出来,不出来我就叫警察了。’这下子我才从桌子下钻出来。当时申坤站在阳台上四处观望,听到响声,转身一瞅,看到是我,随之大惊失色,两眼翻白,浑身颤抖,身子向后一仰,瘫了下去。没等我完全反应过来,他已经坠下楼去了。当时我也吓了一大跳,丫丫闻声赶来,她反倒比我镇静,将房里的东西收拾了一遍,给了我一张银行卡,说密码就是我的生日,里面有四万多元,是她自己的私房钱,要我赶快离开,以后再也不要找她。我听了她的话,就下楼从围墙的小门离开了。唉,报应啊。”
“申坤,他为什么会害怕见到你?”李慧问。
“大概是因为他以为自己看到了鬼,要不就是因为我的出现对他来说打击实在太大,他才会如此恐惧。”伊勤酬向舒雨淇又要了支烟,点燃后继续说,“1976年,我们十几个知青插队在丫丫的家乡,就落户在她母亲易兆芳留下来的大宅里,这事你们也许已经知道了。后来知青们一个个都走了,只剩下我和申坤。我俩与丫丫父女成了一家人。丫丫喜欢写诗,与我有共同的爱好,日子久了,我俩便相爱了。可是丫丫的父亲更喜欢申坤,他人高马大,上山下田各种农活都比我行。但丫丫死活不依她的父亲,每天晚上都躲在我的房间里与我谈诗,常常谈到深更半夜。申坤也爱丫丫,那时的丫丫小巧玲珑,聪明伶俐,没有哪个男人见了会不动心的。申坤得不到她,心烦意乱,有一天趁我们仨人一起上山砍柴的机会,将我和丫丫的父亲胡吉利一起推下悬崖”伊勤酬眼眶里滚着泪花,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申坤把你推落悬崖是为了得到胡丫丫,可胡丫丫的父亲胡吉利与他无仇无冤,他为什么也要杀他?”舒雨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