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张科的地图事情就变得省事多了。其实这不光是一张线路图,还是一份时间表,上面清清楚楚地标明了莎士比亚所有的行动路线、作息时间和行动特点,更重要的是在艾可思寻找莎士比亚期间,张科还不间断地与他保持着联系,过问他每一步行动的情况,分析研究下一步行动的具体步骤,就有关注意事项向他提出意见和建议,给人的感觉张科比艾可思更急于杀死莎士比亚。
艾可思明白,张科无非是想按照他事先的构思完成他的小说创作。其实张科的绝大多数建议倒更像是指令,大多数情况下艾可思只能言听计从。他觉得张科的思路总体上是冷静而清晰的,他的多数建议都是正确的,除此之外,艾可思的内心深处还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他希望张科的那部小说有一个对他有利的能让他如愿以偿的结局。事情进展得还算顺利,在差不多一个星期的时间内莎士比亚的踪迹就已经显露端倪,尽管还不能确定他的确切位置,但是艾可思已经把他要寻找的范围大幅度地缩小了,就像在河边钓鱼,他已经锁定了他要钓的那条鱼所在的区域了,已经不需要顺着河岸跑来跑去、尽可以把鱼钩抛向这个位置了。
按照张科的构思,艾可思最后杀死莎士比亚的位置应该是在S市郊区的一个小酒馆里。将地点按排在这个位置是合情合理。张科知道,作为导演的莎士比亚虽然早在多少年前就已经赚足了钱,但是这些年他却特别喜欢到一些不起眼的小店里吃一些地方小吃和农家小菜。但是这样的按排也有一个很大的缺陷,因为即使是小饭店也是人群聚集的地方,这样的话艾可思的剌杀就更容易给警察留下很多线索,那天两人见面时,虽然张科没有对艾可思承诺什么,但是他也在想方设法让艾可思尽量避免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张科反复对艾可思讲,动手的时候一定要戴上头套,穿上与平时不同的衣服,包括穿什么鞋子也要精心考虑。即便如此,在这样一个场合动手也是有很大风险的。不过艾可思倒是很喜欢这样的场合,他的内心深处不仅希望完成这项剌杀,还希望扮演一个西部牛仔或都市大侠的角色。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总是不由自主地要扮演什么角色。
他看过很多美国西部牛仔片,也看过很多香港的警匪片,那里面有很多剌杀行动不是在大赌场里就是在小酒馆里。然而做牛仔也好做大侠也好,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更重要的是弄不好还会影响计划的实施。张科虽然在实施剌杀这件事上充满激情与想象,但本质上讲他是一个很务实的人,经过一段时间的思考后他又觉得追求那些诗意的激情的暴力美学固然无可厚非,但终久不是最终目的。于是他又设想了第二个方案,或者说对他最初的构思进行了修改。他知道那个导演不仅饮食上喜欢猎奇求新,在女人问题上也同样喜欢寻求剌激,这也正是他每拍摄一部电影或电视剧时女一号总是迟迟定不下来的主要原因。导演莎士比亚拍电影电视剧二十多年了,他快乐了二十多年,也纠结烦恼了二十多年,每次确定女主角时,他刚刚打算使用某一个女演员另一个女演员就又出现了,或者干脆好几个女演员同时出现了,要命的是每一个女演员都美艳如花鬼媚如妖,她们中的任何一个眼神都足以让他灵魂出窍神不附体,不由自主地就想同她们上床。
说到底他还是一个讲良心的人,他的原则是只要同一个小妞上了床,就不能对不起人家。不过日子久了,影视圈里的大鱼大肉吃腻了,我们的伟大的艺术家也想换换口味,有一段时间,导演莎士比亚很喜欢到那些城中村中的背街小巷里找一些小妞,不是喜欢,是着迷,是上瘾,隔上三天不到那些地方转一转玩一玩,他就会觉得生活完全没有了意义,拍戏的时候也没精打彩。
搞艺术的人骨子里总是带着不同常人的浪漫气质。这些小妞多是从乡下来,为了过上梦想中的好日子进城后就在那些不起眼的地方开起了按摩店美容店,说是打工其实也就是出卖肉体,再说直白一点也就是当“野鸡”。这些人自小在乡下长大,就是进城再久身上也免不掉还带着乡下人的生涩懵懂粗俗野气,这让导演莎士比亚在这样的游戏中还真是体验到了“野鸡”的味道。张科喜出望外,他敏锐地感觉到艾可思的好机会来了。
他夜以继日,燃膏继晷,为艾可思设计了第二套剌杀方案:让艾可思在莎士比亚经常经过的路线上选一处行人稀少灯光昏暗的角落埋伏下来,以守株待兔的方式等待莎士比亚去的到来,然后瞅准时机以猛虎扑羊的方式将活儿做了。这样做虽然阴森恐怖丑恶肮脏,简直就像伦敦东区的开膛手杰克的所作所为,但安全系数相对很高。张科用街头公用电话将第二套方案传达给了艾可思。
艾可思起初不以为然,觉得那样做离吴宇森和塔伦蒂诺式的美学追求太远了,一点也不痛快。张科压低声音恶狠狠地告诉他,这样做连他本人也觉得羞耻,但为了安全他必须这样做,否则他根本没有机会得到朱莉和那二百万人民币。他告诉艾可思,这些天他对那条路线进行了至少三次的实地勘察,连埋伏的具体地点都为他选好了。他将标注了埋伏地点的路线图装在一个信封里,放在他租住的那个名叫快乐天地的小区门口的垃圾箱里,让艾可思在当天晚上清洁工清运垃圾之前把信封取走。
“那个地方有一个下水窨井,我目测了一下,足以盛得下那个鸟货的尸体。”
他说话的语气不容置疑。艾可思是一个从来不喜欢别人对他指指点点的人,但是这一次他忽然有了一种宿命的感觉,他觉得除了听从张科的安排他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