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赵安拉着罗应来到大堂门外,看到昏暗的大堂里刘隆正与张金说着话。“先在这等一下。”赵安对罗应低声说。
大堂内的张金愤然说:“你不是说那个罗应才有可能是真正的凶手吗,那就赶紧将他砍头为我女儿报仇呀。”张金说。门外的罗应脸色一变。
刘隆说:“他现在还没有认罪,不能莽撞。”“事实摆在这,既然是他买的砒霜,那肯定就是他,请大人赶紧将他杀了为玉娟报仇。”张金说着一下子跪在了刘隆面前,“我求大人了。”
还未等刘隆说话,大堂外的罗应忽然叫道:“狗日的张金,你落井下石,我非宰了你不可。”赵安没拉住他,他已跑进大堂,一把拉起跪着的张金骂道:“你杀了人却让我当替罪羊。”话还没有说完,他吃惊地注意到,面前的人根本不是张金,而是一个和张金非常像的人。罗应的脸色马上变得惨白了。
刘隆厉声喝道:“罗应,还不从实招来?”
罗应自知上当,叹口气跪在了刘隆面前——
几天前,罗应给准备修建花园的城中富商赵满玉运了一批上等石料,结果赵满玉赖着不给钱。罗应想尽办法都未能要回,愤怒之下决定报复。于是他找到张金让他给自己打了一把短刀,想去吓唬吓唬赵满玉。
当晚他潜入赵府,无意间看到了赵满玉的女儿丽娘,于是将她掳到了自己家里,准备扣为人质,威胁赵满玉给钱。然而当他看着漂亮的丽娘的时候,顿生歹念,欲行禽兽之事,丽娘板力反抗,罗应失手将她掐死。正好被前来讨要刀钱的张金看到了。
张金当即就拿这件事向罗应勒索钱财,罗应本欲杀之灭口,而张金却说他已将此事告诉了别人,如果自己被杀,这个人就会将罗应告到衙门,罗应害怕了。
那天晚上,张金忽然找到罗应,俩人达成了一个秘密交易。张金说自己的女儿玉娟将要“被吕四杀死”,让他趁自己将吕四扭送官府之时,将丽娘和玉娟的尸体调换。而之前张金还让罗应以吕四之名到药店替自己买了半两砒霜。至于其他的事自己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玉娟也确实不是自己杀的。
罗应交代完这些,赵安听得是目瞪口呆。刘隆叹口气下令道:“马上将张金缉拿归案。”
很快张金就已经颤抖着跪在了大堂下。刘隆一拍惊堂木:“张金,事到如今你还有没有要说的。”张金颤抖着看着刘隆:“我、我不明白,你、你是怎么怀疑到我的,你是怎么知道罗应和我有关系的。”
刘隆叹口气道:“其实从一开始我就对你有所怀疑。我清楚地记得,自从去年我上任以来,你报了几次案,都是玉娟被流氓骚扰的,然而这个吕四几次骚扰玉娟,比之前哪个流氓都厉害,可是你却没有报案,为什么呢?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从那时候起,你就在谋划着要害玉娟了。那天晚上你明明知道吕四就在院子外头守候着,你应该在家里小心保护着玉娟才对,而你却离开了,离开的理由竟然只是去帮邻居安一个桃木刀把。”
“就在吕四自认为杀死了玉娟要逃跑的时候你回来了,于是将他扭送到了官府。这让我觉得很蹊跷,这是不是太巧了?试想,如果是吕四或者罗应这两个陌生人,别说是给玉娟喂毒药了,就是让她喝水她也未必肯喝,可要是强行灌下,现场就应该留下痕迹才对,可是除了床上的血迹别的什么都没有。可如果是你这个当爹的把药端给她,那么就不一样了。”
“我打听到,玉娟每个月仅吃药一项就要花银一两,你渐渐地负担不起了,所以你有杀人动机。然而当时我想,这些也许都是我的推断,她毕竟是你亲生女儿,你怎么可能痛下杀手呢?然而当我设计让罗应浮出水面的时候,我注意到了他的刀。这把刀明明是你所铸,可你却说已经忘了给何人所铸。而铁匠铸打短刃兵器虽不违国法,但是按规定要记下何时打铸、为何人打铸的信息。可你为什么没有呢?所以我断定你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隐藏你和罗应的关系。当我说罗应可能才是杀害玉娟的真正凶手时,你却好像并不怎么感兴趣,而是让我迅速将吕四问斩。试想一个正常人当自己的亲人遇害的时候,哪一个不想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呢?除非他心中有鬼!于是我更加断定你跟罗应不单认识,还有可能共同制造了这桩案子。于是我让赵安找了一个非常像你的人,哀求我杀掉罗应。罗应当然要暴跳如雷了,也就现出了原形,交代了事情的真相。”
听了这些张金瘫倒在地上。
刘隆看他一眼,继续说道:“为了省下钱财你图谋除去亲生女儿玉娟,可是你苦无办法,直到吕四不断地调戏玉娟,而且盯在你家院外的时候你想出了办法。那天晚上你用事先准备好的砒霜给玉娟煎了药端给她,然后你借口出去,而吕四见你一走自然跑进屋去。此时,玉娟的药性已经开始发作,但她还是奋力反抗,吕四自然要动粗。没多长时间,砒霜的毒性完全发作了,玉娟口吐鲜血,吕四误以为是自己杀了玉娟,慌忙欲逃,而早就算计好了时间的你赶了回来,将吕四扭送到了衙门。你们一走,潜伏在院子里的罗应赶紧将玉娟的尸体换上了丽娘。这样做的目的就是在仵作尸检的时候断定玉娟确实是被掐死的,从而让吕四做这个替罪羊。当然为了保险起见,你提前让罗应冒充吕四买了砒霜,这样一来一旦第一套方案失败,那么吕四还是脱不了嫌疑,照样还是一死。”
“后来,当我注意到了丽娘尸体上的鞋,产生了疑惑,而你看到了我的疑惑。你怕我追查,于是你就赶紧采取了第二套方案,跑到衙门说那不是玉娟的尸体。接着,玉娟的尸体在河边被发现了,仵作断定她是无干砒霜,我自然要调查药店,果然在回春堂证实了吕四买过砒霜,这样一来,凶手自然还是被锁定吕四,他这个替罪羊就当定了。之后所发生的我就不用再细讲了吧?”张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刘隆命赵安将张金押下,明日宣判。
五
一大早,县衙门前就圆满了百姓,骂着跪在堂下的张金,然而升堂时间已到却不见刘隆,赵安和衙役们都很着急。就在这时,刘隆走上了大堂,看了一眼张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张金你还有何话说?…我该死我该死,我对不起玉娟。”张金老泪纵横。“你是对不起她。本县现在宣判,张金丧尽天良谋害亲生女儿其罪当诛,然而玉娟确非死在他手,故而免去一死,押八大牢了此一生吧。”刘隆的判决让堂上的衙役和堂外的百姓都大吃一惊。张金也目瞪口呆满脸疑惑地看着刘隆。
“大人,这、这是怎么回事?”赵安问。刘隆叹口气说:“真正杀死玉娟的不是张金。”“那、那是谁?”赵安无比吃惊。刘隆叹口气说:“昨天晚上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玉娟平时穿着的都是比较破旧的衣服,那天晚上为什么会穿上一件新衣服呢?而且,她既然躺在床上,为什么还穿着鞋呢?砒霜药性极强,发作板快,为什么在吕四进来的时候她是那么平静地躺在床上,没有一点痛苦的迹象呢?我检看过她平时吃的药里头都有砒霜成分。今天一早我在她房间的窗外发现了药渣,”“大人你、你的意思是?”“玉娟是自杀。”刘隆说。满堂再度吃惊。
刘隆说,玉娟为了不再拖累自己的父亲想到了自杀,于是她每次都从药里将砒霜挑拣出来积到了足以自杀的量。那天晚上,张金将砒霜端给她,她不知道那就是砒霜,所以倒在了窗外,而将自己的砒霜倒进了碗里。
张金万分吃惊:“这、这不可能,不可能……”刘隆从袖中掏出了一张纸:“这是玉娟的遗书,我在她的床铺底下找到的。”
纸上写着:爹,我决定要走了,砒霜很苦很毒,可是我不怕,我会笑着离开。这样就再也不会拖累你了。女儿再也不能孝顺你了,等来世我还要做你女儿,做一个身体健康的女儿,好好地孝敬你。你的冬衣我都已经补好了,就放在衣柜里,照顾好自己。爹。女儿走了……
张金大叫一声,瘫倒在地上。几天后张金在牢里自缢身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