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告诉我此事的来龙去脉。”
孙贵妃神情一黯,微微低下头,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睑上,分外楚楚可怜,沉默良久道:“从皇子到太子,从太子到登基,是条坎坷艰辛而杀机四伏的道路,稍有闪失不仅功败垂成,还会杀戮满地,殃及无辜别问太多,就当我们在做一笔交易好啦。”
“可是”王秋想了想把话咽回肚里,“你要我做什么?”
“找一个叫郏敬崇的人,然后杀掉他!”
王秋打了个寒噤,吃惊地道:“他他跟太子真的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她凄然一笑道:“我说没有,你信吗?唯一扑灭谣言的办法是铲除根源,否则后患无穷。”
“呃,这个”王秋暗想姚鼎照说的是活捉,她却要灭口,里面必定藏有玄机,一时没说破,又问,“费约为何参与此事?”
她的眼珠睁得浑圆,道:“你不知其中关节,他是太湖王的人,多年来始终不遗余力地试图让朱仁遵上位。那天晚上他从东厂内线打探到消息后,设局让你目睹我进姚相府的场面,日后即使没有其他证据,只须你出面指证,我和姚首辅都性命难保,亦难免祸及太子。算你机灵,果断逃之天天,让费约布下的几个陷阱都落了空,但以你朝廷重犯的身份,以后无论说什么恐怕都很难让人相信。”
“李公公是皇后的人,你不怕被东厂侍卫出卖?”
孙贵妃仰天看着繁星点点,目光里充满了迷茫和无奈,幽幽道:“内宫是一个没有朋友,到处都是敌人的地方,在那里要想活下去必须学会一件事,比敌人更狠,或和敌人交朋友,别无其他选择。”
“我的意思是皇后未必愿意看到太子顺利登位”王秋觉得她答非所问。
“皇后还没决定把赌注下在哪一边,如我刚才所说,在形势未曾明朗前她不会轻易树敌,而我根本没有选择,只能铤而走险。”
王秋不由得从骨子深处透出寒意,像是自问又似疑问道:“我该相信你吗?或许我只是你的一粒棋子,随时都有被杀的可能。”
“总比孤军作战好吧?我可以提供有用的线索,免得你像没头苍蝇似的乱闯乱撞。”孙贵妃歪着头道,“考虑一下,王大侠士?”
见她巧笑倩兮的模样,活脱脱邻家小女孩顽皮态,王秋不由得心一软,问道:“你有把握扳倒费约?”
“只须化解这场危机,此事易如反掌。”
王秋略一沉吟,道:“行,成交。”
“把手伸出来。”
她命令道,他不解其意,愣了会儿慢慢伸出右手,她冷不防伸手与他重重一握。她的手很冷,但又软又绵,使多年习武从不近女色的王秋心里“咯噔”一声,好像什么弦被拨动了。
“握手为盟,不准反悔哟。”她咯咯地笑着,一头长发在寒风中飞扬。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暗暗握起拳头,不错,刚才滑腻柔软的感觉还在——这可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啊,平时正面看一眼都是不敬之罪,可刚才,她千真万确与自己握了手。
“我”王秋简直不知说什么。
“记好了,”她收起笑容正色道,“小娟父母住在前门大街夹蜂巷,厂卫缇骑都可以从户籍上查到,这条线索作用不大”
“应该有作用,锦衣卫可以严刑逼供,迫使他们交代郏敬崇的住处。”说到这儿,王秋突然打住,“莫非小娟父母早就被你”
孙贵妃并未回答,话锋一转道:“两天前姚首辅已着刑部以捉拿逃犯的名义把前门大街梳理了一遍,重点对郏姓人家盘查,没发现叫郏敬崇的人,说明小娟不是在家里时认识他的昨晚我召了当年和小娟一起做事的宫女询问,打听到一个叫锁金寺的地方。”
“在城南棋盘街乌潭巷附近,寺前有六棵松树,故又称为六松寺。”王秋目光闪动,“那一带的居民多为杂货商贩,难道小娟购买香料脂粉时认识他的?”
“不清楚,宫女们说是闲谈时她无意提到的,再问就岔开了。”
“我明天过去打探。”
两人约定再次见面的时间地点和联络方式后匆匆分手。